相比许晋宣,鸣渊接到她时要平静许多,掏出方巾认真擦了擦她的脸,便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前阵子是我不好,被他带着,把你逼得太紧。”
林钰摇摇头,并不怪他。
毕竟他们要争的不止自己,还有一个皇位呢。
“前三日,他对你可有为难。”
林钰的脑袋又摇了摇,“放心,他那里我也是住惯了的。”
回望月阁的日子就如从前那般平静,晚膳后鸣渊会陪她说说话。
只是从前她一困鸣渊就走,今日却一直留着,一直不肯走。
应当早过了一更天,林钰正想着何时说自己要睡了,脑袋却早一点一点。
坐在对面的少年见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动作熟稔。
林钰只当他要抱自己回榻上睡,窝在人胸前一动不动,几乎就要这样睡过去。
浑浑噩噩多时,再睁眼,忽然发觉眼前陌生至极。
好高,自己坐得好高,她在一个极其宽阔的大殿里,能俯瞰这高远大殿,甚至门外的一切景象。
林钰揉一揉眼睛疑心是在梦里,又怀疑自己从未到过此处,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直到,身侧有人说:“醒了?”
鸣渊在她身前蹲下来。
与她那样身形悬殊的一个人,就比她要低上一些。
“这里是……”林钰下意识伸手,忽而发觉手边还有扶手,金光璀璨。
待看清上头雕刻的祥龙文,忽而便惊叫一声。
“啊——”
她手忙脚乱就要起身,可惜身前有鸣渊挡着,他毫不费力抬手一按,林钰便又陷回那张龙椅中。
“这,这里是……”
“太和殿。”
林钰真吓坏了,此处金銮殿,自己正坐着独属天子的龙椅,随便一个人看见自己,那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阿渊,阿渊……”林钰深知比力气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两手搭在他肩头只能劝,“我们回去吧,回去行不行?”
可相比她的慌乱,蹲在她身前的少年显得过于平静。
“放心,”他将那双细小的手拉下来合于一掌,缓声安抚着,“不会有人进来。”
可哪怕如此,林钰也吓得气都喘不痛快,只觉手心都蒙了一层冷汗。
看着面前人忽然掏出一段绸条,她吓得嗓音都不稳,“你,你要做什么……”
那在她面前永远低眉敛目,乖顺到引人怜爱的少年,竟执起她一边手腕,与雕了祥龙纹样的扶手绑在一起。
一个结打下来,他抽紧,仰头问:“会太紧吗?”
林钰甚至感知不到手腕的知觉,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对人摇头。
鸣渊站起身,这才对她解释:“怕我站起来你就要跑,不肯听我说话。”
他今日举动太反常了,甚至抱她过来前都没询问一声。
鸣渊似能猜到她心中所想,颇具默契地解释了一句:“怕跟你说了,你怎么都不肯答应来。”
林钰闭上眼,狠狠舒一口气。
睁眼,再闭眼,再睁眼,怎么都难以适应此刻自己所处的位置。
“那你带我来,是想说什么?”
林钰两只手都被缚在龙椅上,察觉他绕到自己身后,颈项微微后仰,却还是看不见他。
好在鸣渊的两只手落下来,扶上她肩头,将她身子扳正了些。
“你看。”
“看什么?”
“就看这底下。”
深更半夜,这大殿自然是空的,原本就修得高远,此刻只几根立柱竖在那儿,自然更显得空。
“明日破晓,底下便会乌泱泱站满朝臣,坐在此处,人人低着头,只能看清他们的官帽。”
鸣渊的声音悬在头顶,林钰听他细细说着,似乎也想象到了那番场面。
自然也是此生头一回,坐在皇帝的位置往下看。
想到这里,她刚刚才稍加平复的心跳又打起鼓,胸膛又闷又热。
身后的少年却转而说起了其他事,说起了自己往前那几年。
“要不是那日陪你前往云雾山,见到了他,我本都打算好了,就在林家待一辈子。”
“甚至……也没想过要与你如何。”
他不记恨从前林霁的针对,毕竟像她这样的姑娘,又岂是一个家奴能够相配的。
“我曾经特别想逃,想离这座皇宫远远的,再也不卷入这些是非当中,可如今回来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
他先借皇后与太子的势露面,又借推翻卢氏培植了许多“自己人”,一步一步,当年那个不受重视的小皇子,终于被自己的父亲看见了。
可以说他早就站上来过,比林钰更早。
“我现在也明白了,有些事逃是没用的。林钰,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若说他的话简单直白,并没有费解的地方,林钰却不明白那最后一句。
“就像……现在这样?”
身后人两步跨到她身前,蹲在她身前,再度恢复了仰视的姿态,只是林钰被绑在那里,似乎又更像圈禁。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可我又想做这皇宫的主人。”
他的右手抬起来,连同扶手一起,轻缓摩挲少女的手掌,“我知道你忧心什么,这些时日,你听了太多也看了太多,皇宫于你而言不是一个好地方。”
“我能保证,他日若我即位,我与你,便似从前在林家,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
“这个位置,可以当作是你的。”
明明是很简单的两句话,林钰却忽然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当作是我的?”
鸣渊将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出来:“我知道你看了皇后的处境会害怕,但那是因为她依附皇帝,只能拿子嗣和声名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你不同,我愿意和你种一对蛊,叫我永生永世都不得违背你。”
“哪怕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还是能控制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钰怔怔听着这些,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见身前少年扬了扬唇,本该俊美无害的面庞,忽然被她看出几分心惊。
“这样,是不是像你成了这个皇帝?”
林钰看着他伏到自己膝头,又说着:“你也能放心和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