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内，一间雅致的包厢被预订下来。
里面坐着几人以及顾常平夫妇。
众人刚一落定，服务员便走上前，手中提着锃亮的茶壶，为几人斟茶。
没等多久，菜就被端上桌。
明明吃饭的人不过寥寥数位，可那菜品整整摆了十多盘。
这等阵仗，未免显得太过奢侈铺张。
江海的目光扫过这一桌菜，眉头下意识地微微皱起。
虽心中有所不满，却出于礼貌和涵养，并未即刻开口。
顾常平见江海的表情，却仿若浑然不觉，依旧满脸堆笑，大大咧咧地说道：“江局长来到我县，本就应当尽这地主之谊，这些粗茶淡饭，还望江局长不要要嫌弃才是。”
这话说出口，原本空气中那淡淡的茶香仿佛都染上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平日里总是温婉和气的杨淑兰，脸上也悄然浮现出几分严肃。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
毕竟，公职人员是为了人民的福祉，地区的发展与长远规划而存在，哪里会跟这般将其与奢靡享乐相挂钩的言辞。
江海的脸色也沉了几分。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顾书记这可就说笑了，江某平日里一贯饮食清淡，偏好简单质朴的食物，今日这般盛宴，恐怕唯有顾主任这般喜好热闹与奢华之人，才会觉得合心意吧。”
顾常平心中一凛，脸上的笑容也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江海，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试图从江海的表情中探寻出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触了霉头。
然而，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撑着那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干巴巴地说道：“哪里哪里，江局长言重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不要让饭菜凉了。”
但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埋怨，自己盛情款待，却换来对方毫不留情的冷脸，当真是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不识好歹。
几人皆默默无言，唯有碗筷偶尔触碰餐盘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包厢内回荡。
江绾却仿若未受这压抑气氛的丝毫影响，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专注于眼前的美食。不一会儿，便见她面前的饭碗已经空了一碗，紧接着，又不紧不慢地盛了第二碗。
江海瞥见这一幕，心中有些震惊。
以前最多一碗饭，如今胃口倒是好了些。
只不过吃归吃，倒是不见长肉。
顾常平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菜，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江海的脸色。
见他脸色如刚才一般，这才松了口气。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与谄媚：“江局长，我听说您前来，是为了规划咱们县的未来发，我琢磨着，您想必是打算着重开发那供销社附近的区域吧？”
在他眼中，这小县城里就数供销社最为热闹，况且那还是自己负责的地盘，说不定还能建个百货大楼之类的，这样就更好了。
江海听闻，像看蠢货一般瞥了他一眼。
江绾嘴角也微微抽搐，难怪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真难以想象这顾常平是如何坐到如今的位置，这般见识，但凡有点常识之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当下国家的首要任务乃是推进工业化建设，提升工业生产能力以解决百姓就业，推动技术革新与人才培养，哪里就是他口中单纯地建设商业区域。
江海深吸一口气：“顾主任难道未曾了解此次工作的主要情况？”
顾常平摸了摸鼻尖，支支吾吾道：“这……”他要是清楚，又怎会来问。
单位里那些人讲的他一知半解，只晓得要开发建设，况且那些人又看不上自己，于是赶忙来巴结这位副局长，想捞点好处。
想到此处，顾常平脸上又堆起笑容：“唉，这不是还不太确定嘛，不过我依旧觉得供销社附近开发最为适宜，再建个百货大楼与商业街，如此一来经济必定腾飞。只要江局长点头，那咱们俩……嘿嘿。”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好处，顾常平忍不住窃喜。
江绾：………
好蠢的人。
江海夫妻亦是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头一回遇到这般愚笨之人。
沉浸在美梦中的顾常平回过神来，看向江海：“江局长意下如何？”
他笃定无人能抗拒这般诱惑，毕竟他听闻开发项目的政府拨款数额不菲。
江海放下筷子：“此事自会有相关同志对接，就不劳顾主任费心了，今日多谢款待。”
言罢，他起身拿过身后的外套，“顾主任与其在此空想，不如多思量如何为人民群众谋福祉。”说罢，便带着江绾和杨淑兰拂袖而去。
“诶，江局长……”顾常平欲挽留，可三人早已走远。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赶着投胎啊……”
心中满是愤懑，为人民着想？那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呸，什么副局长，不就是仗着市里下来的，就如此嚣张不给自己面子。
江绾望着前方面色冷峻的江海，心中忽生一念，开口道：“大哥，要不你直接将那蠢货的职位免了？有他在，百姓怕是要遭殃。”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只会是个祸害。
江海嘴角一抽：“你大哥又不是皇帝！”
虽说他也有此想法，可顾常平能身居此位，又怎会因他三言两语就被撤职。
况且此次顾常平也并未有实质性的违法行径，顶多是行事作风略有不妥。
江绾靠在后座上，又道：“那若是有能证实他居心不良，贪污的证据呢？”
江海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净说些胡话，小姑娘家操这么多心干嘛。”
杨淑兰瞥了他一眼：“小绾还不是为你这个哥哥，为人民着想。”
江绾见车不知驶向何方，赶忙坐直身子：“我要回村里去。”
江海装作没听到。
江绾探身向前，凑近他耳边大声开口：“大哥！我要回村里！送我回去！！！”
江海没好气地转过头：“知道了，臭丫头，村里是有你的心上人吧，这么急着回去！”
杨淑兰无奈地摇头：“送小绾回去吧，毕竟她现在还是下乡知青，总不能啥事都不做。”
江绾附和道：“就是就是！”
江海冷哼一声，调转车头。
得，本想着让她在镇上待两日，人一门心思回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