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满脸泪痕地抱着哥儿那逐渐变得冰冷的身躯,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竖着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哀怨和绝望。
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某个方向,声音细若蚊蝇般说道:
“你们听,孩子在哭哪!”
一旁的紫鹃见状,心如刀绞,她一把将湘云紧紧地拥入怀中。
紫鹃的泪水滴落在湘云的秀发上。
她一边轻柔地抚摸着湘云的头发,一边哽咽着说道:
“云姑娘,哥儿没事!你瞧,他在逗你玩哪!”
话音未落,紫鹃突然像是想到似的,猛地离开了湘云,不顾一切地向着门外狂奔而去。
她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我要去找大夫,我要去找大夫!”
那悲切的喊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令人闻之心碎。
待到紫鹃离去之后,湘云依旧死死地抱紧着哥儿,就好像他仍然活生生地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一样。
她轻轻地摇晃着身子,嘴里喃喃自语地哄着孩子,甚至还下意识地掀开衣服,想要给孩子喂奶。
她低低的呢喃道:“都是娘不好,我该亲自给你喂奶,不该和人家一样给你找奶娘的!”
可是,那原本应该吮吸乳汁的小嘴儿此刻却已经毫无动静。
湘云眼见孩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整颗心都碎了。
站在一旁的余老爷目睹着这一幕,心中犹如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刺穿一般疼痛难忍。
他望着眼前憔悴不堪的湘云,以及那个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哥儿,悔恨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恨自己整天疑神疑鬼,没给孩子一个好脸,导致孩子离开了。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懊悔似乎都来得太迟、太迟了……
雪雁默默地走到孩子身旁,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张安静的小脸,眼泪便再也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她生怕自己的哭泣会让湘云更加难受,于是咬咬牙,转身快步跑到小院的一个偏僻角落里。
她双手握拳,狠狠地捶打着墙壁,同时压低嗓音,低声喊道:“林姑娘,你过得好吗?
你可知道云姑娘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啊!”
突然间,大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缓缓地开启了。
原来是紫鹃领着一名大夫赶来了。
那大夫一进屋门,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他先是看到一个女人横卧在地,地上一片血迹;
再看向一旁,另一个女人紧紧地怀抱着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早已奄奄一息。
见到这般惨状,大夫脸色骤变,赶忙冲上前去,迅速伸出双手,分别搭在了奶娘和孩子的手腕处,开始仔细地诊起脉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松开手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哥儿和奶娘的嘴边蘸取了些许血迹,轻轻地放在鼻尖嗅了嗅。
仅仅只是这么一闻,大夫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不住地摇着头,满脸都是惋惜与无奈之色。
接着,他转过身,朝着站在不远处的余老爷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道:
“老爷啊,实在是没救了,
这可是最毒的鹤顶红啊!
真不知究竟是哪个心狠手辣之人,下此毒手,害了两条人命啊!”
话音刚落,大夫便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准备后事吧”,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然而此时,紫鹃却如同发了狂一般,猛地扑向大夫,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哭道:
“大夫,大夫,求求您了!
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她们呀!
这个可怜的孩子甚至还未满百日呢……”
大夫还是一味的摇头,余老爷双手抱拳,焦急的看着大夫,缓缓说道:
“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将她们救活,我的金银财宝随便你挑!”
谁知大夫看了湘云一眼,低声对余老爷说:“为了姨娘的安危,还是尽早安葬吧!”
说罢,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谁知,紫鹃却像疯了一样,突然跳出来拦在门口,跪着喊道:“求求你大夫,救救她们吧!”
谁知,这会子湘云却淡淡的说道:“紫鹃,让大夫走吧!人的命天注定,哥儿走了也好!”
紫鹃和雪雁顿时惊呆了,俩人快速来到湘云面前,却不敢湘云的眼睛。
湘云却自言自语道:“你们听,哥儿在唤我额娘呐!”
说罢,她便 轻轻地拍着哥儿的襁褓,用干裂的嘴唇吻了一下哥儿的额头,便轻轻唱起来歌来:
“小小孩儿,命里苦啊,
苦啊,苦啊,梦里去见娘啊!
娘啊,娘啊,躺在你的怀里,不怕熊瞎子还是大灰狼啊!”
一旁的大夫悄悄告诉余老爷,为了姨娘的健康,还是快些将孩子安置吧!
紫鹃和雪雁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赶紧跑到抽屉里拿出贾母给的金锁和黛玉给的金镯子,放在湘云的身旁。
紫鹃拉着湘云的手,哭着说:
“你看,他有老祖宗的金锁保佑着,他不会死!
他有林姑娘的金镯子压着,他不会走!
他会娶妻生子,长命百岁的!”
谁知湘云拿起那些东西看了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说道:
“你们听,哥儿在笑哪!”
就在这时,屋突然门开了,原来是秀儿来了。
她一进屋门,便直接冲向余老爷跟前。
眼见屋里的人都在掉眼泪,才发现地上赫然躺着死去的奶娘和湘云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
秀儿有些得意,仿佛天神真的眷顾她一般。
她挽起余老爷的胳膊,笑着说道:
“老爷,回去吧,夫人给您炖的枸杞山药粥,说是给您补补哪!”
谁知,余老爷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穿的和花蝴蝶一样,头上还插着几朵假花,便一把扯下来。
他厉声喝道:
“蠢材,你没心肝嘛,没看见哥儿走了,我们在伤心吗!”
秀儿想着那日与余老爷的情分,又想着如今也是心想事成了,并没有将余老爷的怒气放在心上。
她依旧仗着自己与余老爷那晚的肌肤之亲来套近乎。
几乎是脸贴着余老爷的耳朵说道:
“老爷,您别忘了,我肚子里说不定也有孩子呐!”
此话一出,坐在地上的湘云,顿时像想起什么一样,立刻来到余老爷跟前。
她定定的凝视着秀儿,大声问道:
“是不是你们给奶娘下了毒,间接害死死了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