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平县作为繁华富足的江南小城,还从未出现过今天这般大的骚乱。
无数江湖人东倒西歪躺在主街上,全都被毒的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城门口更是有成群结队的江湖人出逃,徽平县衙的几个三瓜两枣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
萧策头戴斗笠,隐没在一群混乱的江湖人流中,顺利逃出了徽平城。
自城外行出十里,萧策赶到约定好的位置,小泥巴便牵着一匹城中偷出的快马,自树丛里悄咪咪摸了出来。
“拿到了吗?”
萧策闻言抬起手中的绿娥剑抖了抖。
“那是自然,有惊无险,不足挂齿。”
小泥巴看萧策这臭屁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
“你倒是称心如意了,今天我算是把家底全交代出去咯,眼下身上只剩见血封喉的剧毒,也不知得再花几年的功夫才能把今日洒出去的补充回来。”
萧策笑着伸手,扯了扯小泥巴的嘴角,强行把她挤出一个笑容。
“别气馁嘛,等日后回了长安城,我把太医署送给你玩儿,里面的天材地宝应有尽有,任你在里面折腾,没人敢置喙半个字。”
小泥巴闻言立马眼神放光,大盛王朝的太医署啊,那可以算是她们这些玩毒的朝圣地之一。
“真嘟假嘟?”
萧策见小泥巴脸都被他压成个面团,又开心的笑着揉来揉去。
“当然素真嘟,你别看本殿下现在那么落魄,一回到京师立马可以横着走。”
二人都还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开始,萧策未来的人生规划中,不知不觉间已经为小泥巴也预留了一席之地。
这时小泥巴突然鼻头耸了耸,眼眸逐渐微眯起来。
“萧策,你手上怎么有女人的香味儿?”
萧策也不知为何要心虚,本能的目光躲闪起来。
“啊?你属狗的哟,我身上本来就有冷香寒嘛,你怕是闻错了。”
小泥巴的眼神越发内涵起来,笑的见眉不见眼。
“你觉得我会分不清冷香寒的味道?”
萧策闻言只好认命的点头。
“刚才抢绿娥剑时,给江蘅芜来了一掌狠的,怕是那时候沾上些她的香粉吧。”
萧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下意识要扯谎,但总觉得这种事绝不能告诉小泥巴,否则这一路怕是都难消停。
小泥巴倒也不再追问,二人又嘻嘻哈哈笑闹一阵,萧策才利索的带着小泥巴翻身上马,准备朝着下一站策马赶去。
自徽平县出来,沿着官道一路疾驰,本可以径直南下广陵城,但因为得先去接李红袖跟余福,萧策只能暂时避开广陵路线,绕道向南继续直奔姑苏。
夜色下的姑苏城中,一间客栈厢房内,一大一小两人对坐在桌前,相顾无言,愁眉苦脸。
余福双手撑着下巴,眼里满是忧色,自过了登隆湖后,她便按照萧策的吩咐,与韦我峰一路不停歇径直到了姑苏城。
起初余福还担忧萧策会被张若水强行押回龙虎山,或者半道上被那个南疆小毒女给卖了,可自打进入姑苏城后,她需要烦心的事又多了一大桩。
因为整座姑苏城中正处于风声鹤唳的状态,满大街都贴着同一人的官府悬赏文书。
全城通缉剑鬼,李红袖。
这两天余福跟韦我峰出去多方打探,总算了解清楚李红袖究竟犯了何事,差点将他们两个的下巴给惊到地上。
韦我峰坐在桌对面也是一脸愁眉不展。
“阿福,我实在想不通,为何红袖会突然发疯,要杀那么多无辜之人?”
余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要是殿下在这就好了。
“你问我我又能去问谁,你跟李姑娘当初是一同结伴自江南入长安,难道你想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吗?”
韦我峰搓着脑袋,揪着络腮胡一阵苦恼。
“当初红袖确实以杀人为生,而且凶名远扬还有了剑鬼的诨号,可她从始至终收钱办事,只是替人了结江湖恩怨,杀的也都是些江湖人,从来没有过对普通百姓下手的先例,所以才没有遭到官府的缉拿,可现在这种情况我是真看不懂了。”
余福闻言也闷闷的点了点头,李红袖若是喜好滥杀无辜之人,从她出现在六殿下身边开始,就会被皇宫安排着无声无息抹杀掉。
但既然陛下放心让六殿下将其收入麾下,说明李红袖的背调在皇城那边是过了关的,也不知如今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就在这时,窗外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出一声瘆人的惨叫声。
余福跟韦我峰心中一惊,同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原本安静的街道上,逐渐响起嘈杂声,先是有已经熄灯闭户的百姓出门围观,紧跟着便是成群结队的官兵封锁了现场。
余福跟韦我峰熄灭厢房内的烛火,各自隐没在窗台边,观察起下方街道上的动静。
“遇害者是何人?”
“回这位官爷的话,是附近的打更人老许,脑袋被人给割下来了!”
问话的官员脸色难看至极。
“有没有看清凶手的相貌?”
那名发现第一命案现场的百姓,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是个女人,是个用剑的女人,一剑就把老许给宰了,老吓人啦!”
街道上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人人都想到了凶手的身份,近日在姑苏城中不断犯案的剑鬼李红袖。
待得调查的官兵带着尸首离开,围观的百姓也一哄而散,纷纷躲回家中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余福见街道上再次为之一静,与韦我峰互抵了一个眼神,二人便翻窗离开客栈消失在夜色中。
发现老许身死报官的街坊名为田六,在应付完官兵后便也立马急急忙忙朝家中赶。
可刚拐入一条回家必经的暗巷,就有两名神秘人一前一后堵住了田六的去路。
二人隐匿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面容,田六被吓得大气不敢喘,只能些微辨识出对方的身材。
“两位好汉!我就是个贫苦老百姓啊,千万不要杀我!”
韦我峰一掌敲在田六的脑袋上,匪气十足的说道。
“少你娘的废话,我们问你回答,敢有半个字对不上,立马让你脑袋搬家!”
田六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抖若筛糠的不断点头。
余福的目光深邃,直直盯着田六。
“你方才跟官府的人说,看到了凶手的样貌,那我问你,那名行凶的女子身量如何?”
田六没想到这两个强人竟是来打听凶手的细则,忙不迭的竹筒倒豆子起来。
“小的也只是匆匆瞥见一眼,那个女的动作快的不像人,跟个女鬼一样,不过倒是颇为盘亮条顺,身材高挑匀称。”
见田六隐隐舔了舔嘴皮,余福顿时面色一沉,韦我峰也立马扣紧他的手腕。
“老子让你形容了吗?高就是高,瘦就是瘦,再敢胡吣先撕了你的臭嘴!”
田六都快吓得尿出来了,在韦我峰手里颤抖着点头如捣蒜。
接着余福继续沉声问道。
“我问你她的发髻样式如何?”
“额。。。是束发的堕马髻!”
余福跟韦我峰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那名女子所用的兵器长什么样子?”
田六似是在苦苦思索,而后才不确定的开口。
“红色的。。。应该是一柄红色的长剑,在夜里看着格外明显,小的应当不会看错。”
余福跟韦我峰无声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安。
“行了,滚吧,今晚的事敢透露出半个字,老子一定找到你家灭你满门!”
“多谢大爷不杀之恩!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田六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才被韦我峰一脚踹出了巷子,然后便逃也似地离开。
暗巷中只剩他们二人,韦我峰一脸的凝重如水。
“这可咋办,这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说的是红袖啊。”
余福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韦憨子,你觉得李姑娘武艺如何?”
韦我锋攥着胡子认真评价道。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是江湖中游里拔尖的一拨,差我还有一截距离。”
余福自动忽略韦我峰最后那一句废话,脸上逐渐泛起讥诮之色。
“李姑娘的剑法在江湖上足以堪称不凡,你觉得若是她出手杀人,一个普通百姓有机会看的那么清楚仔细吗?不光是身量发式,就连赤魈剑的细节都烂熟于心?”
而在另一侧的街道外,田六已经慌慌张张逃出去老远,在路过一处毫不起眼的阴暗死角时,田六的嘴唇抽动,声音低不可闻。
“通知上去,大鱼终于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