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间狭小破旧的出租屋里。
陈嘉仪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身上只有一张薄被,冷的瑟瑟发抖。
屋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
床边一张破旧的椅子上,放着没吃完的泡面,表面浮油冻成一层小冰茬。这张椅子还是她从附近垃圾桶旁拣来的,是这屋里唯二的家具了。
自从那天在医院里,她装失忆被揭穿,她和家保哥就无法再坦然的面对彼此了。
主要是她一看到殴家保就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她的家保哥就会挥着拳头冲上来把她打死。
再一个不知为什么,她的眼前还总出现上辈子的殴莉莉,死后鬼魂跑来跟她报仇索命。嚷着要打断她的腿,把她也卖进大山,让她给老光棍们生孩子!
吓得她白天不敢闭眼,晚上不敢睡觉。
还有欧阳豪那个混蛋,反反复复的拿刀子扎她,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她每天都要反复死上好几次
——实在太痛苦了。
陈嘉仪怕这样下去,就算自己不疯,早晚有一天这些事也会被殴家保察觉。
到时候,家保哥绝对不会原谅她,说不定真的会把她打死。
而且自己拒绝给陈芳出具谅解书,可能也多少惹恼家保哥了,保不准在一起后,家保哥会再次控制不住情绪。
所以,俩人暂时不得不处于分居状态,偶而联系,平时尽量少见面。
但这样一来,陈嘉仪在广市就彻底处于举目无亲的状态。
如今她重生回来已经太晚了。这一世“白眼狼”的名声已经臭大街,她不得不和原世界的林如初一样,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因为之前受伤住院,打扫市中心公共卫生间的那份工作没能保住。
上个月她勉强在靠近城边的地段,又找到一家差不多的工作,月薪只有2千块。
每月需要拿出1000块来还拖欠医院的治疗费,剩下的1000块才能用来吃饭、买药、租房子,日子过得史无前例的艰难。
两辈子加起来,直到现在,陈嘉仪才真正见识到,一个人的生活可以过得多么窘迫。
房子是和她一起打扫卫生的大婶介绍给她的,很便宜,月租才400块的小单间。就是板壁单薄,到了冬天四处呼呼漏风,
屋里有一点热气都会马上被吹跑。
“别看现在有点冷,等到夏天你就等着享福吧,”大婶面带得意的跟陈嘉仪吹嘘:
“到时候这屋里可凉快了,给个空调房都不换!”
看陈嘉仪无动于衷的样子,大姐有些不高兴:
“我说,你到底租不租啊。“
”不租拉倒,好多人可都等着排队呢。我是看你就剩一只手实在可怜,咱俩又一起干活。要不然,这么便宜又好的房子能轮到你?!”
“租、租、我租。谢谢大姐!”
陈嘉仪赶紧露出一个违心的笑着,表示感激涕零。她手里的钱确实租不到更便宜象样的房子了,要么就得跟人合租。
以她现在的名声,谁会跟她合租?
真合租了,她也会被人家欺负死!
到了晚上,躺在这间四处漏风的木板床上,脑子里电光石火。突然一个念头划过陈嘉仪的脑海。
上一世她妈从牢里出来,生病没钱医治,最后死的那个出租屋。
好像、似乎!
就是这里?
陈嘉仪豁然坐起。睁大双眼仔细回忆……对,上一世从殡仪馆出来后,她就丢掉了林如初的骨灰盒。
后来户籍科通知她去取她妈的身份证件去办理销户等手续。
当时她坐着豪车,捏着鼻子来的那间小破屋——,对,就是这里。而她妈的身份证和那张里面只有10几块钱的银行卡,就放在……
就在这张破木床上!
陈嘉仪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光着脚跳到地上,脚丫子接触到冰冷刺骨的地面。身体不由战栗起来,不知为什么耳朵里突然想起,年少时她妈那带着责怪和溺爱的声音:
“嘉仪,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身体里寒气大,一定不要光着脚站在地上!”
那声音转而又对着小时候一直照顾她的另两个保姆埋怨:
“你们俩也是,两个人照顾一个小姑娘,连双袜子都不能盯着她穿上吗?”
“等回头嘉仪的身体要是再病了,你俩都得扣工资,实在不行就都别干了!”
“是,太太,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两个保姆唯唯诺诺。
然后她听到自己不满的声音:
“妈,是我自己不喜欢穿袜子,你老骂别人干什么?”
“我就不喜欢束缚,我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怎么了?
“妈你真是的,思想都是老一套,还什么都要管,你是不是很闲?”
“嘉仪,你……”
她妈的声音气结:“我是你妈,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对、对、对,为我好为好我,你说过一千遍,我早都听腻了。“
陈嘉仪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耐烦的喊:
“我受够了,当谁很希罕吗?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生活,少管我……”
耳边传来的这些对话,陈嘉仪此时听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泪流满面。
这一刻,要说心里一点都不后悔,那是假的。
不管前世今生,自从离开林如初的“控制”,无论风雨如何,都再也没人像她妈那样,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的每一点小情绪。
前世后来的很多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全靠大把大把的砸钱,用精细好药供养着,身子才勉强能维持下去。每到冬天或是阴天下雨的时候,她都时常会感到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袭上心头。
一个有名的老中医给她把脉,曾跟她说过,她胎里带着弱气,全靠成年以前好医好药、好汤好水的精细养着,否则应该是夭折的命,寿数都活不了那么久。
那时候,她都是不以为然的。
可现在,陈嘉仪突然就懂了。
那个老中医说的,或许是真的,她这条命,是她妈捡回来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谁让她妈自己长那么漂亮,却给她一副如此平凡的脸,这是她妈欠她的。还有,谁让她妈两世都为老不尊勾引家保哥,是她不要脸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