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正有些犯愁。人人都进了帐篷,她也不好意思还带着白景和白洪两人躲在车上。可是这里人多地方小,过不了一会儿,汉子们身上浓重的汗腥味儿就飘了过来。他们行走在外,可不像宁小闲有条件随时找地方入浴,再说草莽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个,在荒野二十多日下来,身上的味道别提有多重了。
若只有她一人,只需往神魔狱中一躲,这狱外的雨水世界就跟她没半分关系。可是一个帐篷里现在歇着二十来人,让她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最重要的是,哨子答应从今晚起传授她功夫的,可是下雨这么一耽搁,她可怎么学?!总共也就十日而已,这珍贵的第一天就被迫旷课了。
此时此地,真是无计可施。她抱着膝盖正郁闷间,身边却坐下来一个人,同时淡淡的脂粉香味儿传进了鼻子里。崔莹莹!
“张夫人。”她很有礼貌,主动开口打招呼。想来也是,不算伙计养的那只狗和躲在货物里的小强,这全队上下雌性生物就两个,在这拥挤的地方就会不由自主地靠在一块儿了。
崔莹莹拿她那盈盈大眼扫过宁小闲,这才回道:“宁妹妹。”这是宁小闲第一次听她说话,声音却不温婉,反带有两分尖利。她今日穿件粉红色的裙子,更衬得她细腰丰胸,她一旦深呼吸,胸前的丰盈就呼之欲出,莫怪男人们频频回头看她。
宁小闲对比了一下自己,略有些伤神。自己胸前的小白兔,还是没有完全长大啊。她偷眼看了看人家,这才发现张夫人的肤色是浅浅的蜜色,谈不上白晰,但诱惑力也是十足。
“宁妹妹这一趟,是要投奔亲戚去?”没想到是崔莹莹主动找了个话由,“孤身一人上路,还要照顾两个弟弟,真是极有勇气。”
“是啊,真不容易,也不晓得能不能活着走到目的地呢。”宁小闲苦笑一声,“哪里有姐姐你舒服,身边男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随后就听到长天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无时不刻也有一个男人,只不过谈到照顾嘛,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啊!
不料崔莹莹冷笑了一声道:“他?哼!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的家伙罢了。要他去办点事都要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宁小闲心底同意。不过女人就是如此,心底再喜欢,嘴里也要抱怨两声的。崔莹莹若不喜爱张生,为何每天夜里车厢都震个不停?
当然白洪和白景的原话是:“这两人每天晚上都吵死人,比我娘当时和张秀才‘很快乐’的时间都长。”
不过……”崔莹莹自然不知道隔车厢有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是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了微笑,语气转柔,“若是他能再有一点儿骨气就好啦。”
这就进入秀恩爱模式了么?宁小闲乍舌。话说这女人主动过来找自己攀谈有何目的?张生一向和他老婆寸步不离,但现在只是坐得远远地,和其他人聊天,显然是要留给夫人一点空间。
“宁妹妹。”崔莹莹开始有些吞吞吐吐了,显然是马上要说到重点了,“前几日看你救助商队的伙计,药效极好,想来是精通炼丹之术?”
来了,正题儿来了。“谈不上精通,只是略有涉猎而已。可有能帮到姐姐的?”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崔莹莹语速放缓,斟酌字句,“想请教妹妹,能否炼制……易容丹?”
易容丹,改换容貌的丹药!炼丹术练出来的药物五花八门,不仅有补益之药,虎狼之药,也有各类剧毒,以及具有辅助作用的其他丹药。这易容丹就是用途奇特的丹药之一,只要运用得好,可以帮人改换容貌且不伤皮肤,凡人是看不出来的。并且易容不同于化妆,通常药效能持续两个月左右,水洗不掉,药效越好的易容丹能维持的时间越长。
宁小闲正在回想自己炼丹册上的药方,长天已经提醒道:“你那册上有易容丹的药方子,但你还没练习到那一步,咱们手里的药材也不足,配制不了。”
嗯,还是他记性好。她把长天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崔莹莹听,然后问道:“姐姐为何要用到易容丹?”她想看看这女人打算以什么名目来编理由。
崔莹莹深深叹了口气,更显胸前伟岸:“我从小脸上有疤,不便见人,成天戴着这样的面纱反而惹人怀疑。”她像是咬了咬牙,才压低声音接着道,“实不相瞒,张郎与我成婚后,这是第一次回去见他家长辈,我不愿容貌惊吓了老人。妹妹若能相助,姐姐我感激不尽!”
此时的婚姻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夫妇二人结了婚,新娘子竟然还没见过公婆,显然是在外地自行成的婚,说难听一点,这就叫无媒苟|合了。瞧他二人的气场架势,说不定张生才是被推倒、被吃掉的那一个……咳,好吧,她承认自己又想歪了。崔莹莹与她不同,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女子,居然有这等勇气先上车后补票,显然也是一员猛女啊。看她说得期期艾艾,或许也是怕自己瞧不起她。
崔莹莹顿了顿道:“再有几日就到岩城了,届时可否请妹妹着手配制易容丹?我夫妇必有重谢!”
宁小闲道:“好。只是到时要宽限几日,我得练一练手。再者易容丹的使用也需要反复练习,并非一蹴而就。”却听长天奇道:“你为何帮她?”
她上下打量了崔莹莹几眼道:“张夫人的勇气,妹妹我是很佩服的,莫要管旁人怎么说,此事包在我身上吧。”这话半是回答长天,半是鼓励崔莹莹。进了岩城就先学制易容丹吧,若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就请长天出手好啦。
长天不屑地“嗤”了一声,崔莹莹却是双目放光,大感惊喜。她自和张生私定终身以来,无时不刻皆承受巨大压力。此刻却有同性公开表示支持,这慰藉却是极珍贵的了。
宁小闲说话本就讨巧,崔莹莹虽然仔细保守心中秘密,但也觉得这个姑娘实在贴心可爱,无形中两人便拉近了距离。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崔莹莹才起身走回张生身边。
她离开之后,长天的声音才在宁小闲耳边响起:“她的理由,你信?她说那些话时心跳加快,显然撒谎了。”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关键这话她敢说得出口,足见是有勇气的人。
长天悠悠道:“女人家就是喜欢嚼舌根。近在身边的危险都置之不理,反倒有精力去蜚短流长。”
她心中猛地一跳,“身边的危险”指的是什么?长天为何现在才告诉她?
“什么意思?”旁边有人,她只敢压低音量说话。
“一会儿你便知道了。”他这卖关子的本事简直就是天生的,“精彩得很,我也多年未见了。”
宁小闲知道他的脾气,若他不想开口,怎么问也无用。当下也不再多说,打起精神聆听周围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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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流逝。
帐外的雨一直不曾停过,将每一顶帐篷都隔成一个小世界。雨水打在篷顶上,发出单调的“笃笃”声,听得久了,和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声响,自有一种催眠的效果。
商队的汉子们也很光棍,既知自己挤不进山洞躲雨,也就懒得费那个力气去诅咒狼行商队的人了。
闲来无事,不如睡觉,所以帐内的人们很快都沉入了梦乡。此时此刻,只有邓浩和哨兵仍然清醒着,宁小闲几次忍不住垂下头去,却又很快惊醒。长天既说有危险,那么这危险就一定潜藏在某个角落里,为了自己的小命计,此刻必须提高警惕。
这顶帐篷的门口正好对着小山坡上的巨洞,她悄悄走过去,第十次透过门口的小缝观察外面的世界。可是,看到的还是一片安宁。
她心里惴惴得很,既想就一直这样安宁下去,又希望长天所说的危险快些出现,否则一直吊在心上,简直寝食难安,而她已经很困了。
咦,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呢,她揉了揉眼往外看去。可是外头没有任何物体活动的迹象。她一定漏看了什么!
“山洞。看仔细点。”长天提醒她。
她运足了目力瞪去,也没看到山洞有任何异常,里面的人都在酣睡之中,环境比他们好了不知多少,她甚至还能依稀看到昏迷的霍真人。被蝠妖剧毒所伤,他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醒着的两个哨兵坐在洞口百无聊赖。
等等!这山洞果然有变化。她记得,第一眼看到这山洞时,洞口足足有三丈多高,洞顶还垂下好几颗柱状的钟乳石,然而据现在目测,这洞口的高度似乎下降了三尺左右,钟乳石离地面也更近了。
这山洞的大小竟然还会变化!她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粗浅地理学知识告诉她,除非发生地质骤变,不然任何山洞也不可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改变大小,而那样的骤变一般是惊天动地的,不属于今晚这样静谧的雨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