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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长天第一次见到哨子就说他灵根资质不错。原来这就是他身具灵根,却不能修行的原因。宁小闲沉默半晌道:“你既然躲藏了这许多年,为何现在要将玉种取出来?”

“我家的祖训要求,子孙要保管好这玉种,绝不可落入外人手中。”哨子望向厨房,眼中终于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可是我逃亡这么久,已经很累了。我也终于遇到了清荷,我希望能陪她过上安稳的生活。”

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前途、性命、婚配、子嗣……他为家族牺牲的已经太多,并且这日子也永远不会有尽头,如今他也感觉到身心俱疲了。

她指着桌上剩下的那枚玉种道:“你是打算将它……?”

哨子点了点头,声音极平静:“不错。若是我那对头寻来了,我就将这种子交给他们,换来我华某和清荷下半生的安稳。”他已打定主意,不再逃了。

宁小闲望着他,心里有些佩服。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世上其实不多。

哨子突然苦笑了一声道:“杨氏的仙人祖先,是在五彩神石上种出的这玉膏。可是我家空有玉种,却没有适合种植它的神土。我自年少之后一直想寻到神土种出玉膏,以修补被毁的灵根,可惜一直不曾如愿。身怀重宝却医救不了自己,这感觉,其实痛苦得很。”他怀揣着这个梦想,从少年蹉跎到而立之年,终于是完全绝望了。将玉种送出,也是绝了自己的念想。

“我送这玉种给你,也是存了几分的不甘心,那仙派几乎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愿它独享这重宝。反正你马上要离开安平城,他们要寻到你,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他抬眼看了看宁小闲,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就是他直觉上认为这姑娘身上秘密不少,或许也不差这一样了。“唉,若是你嫌带着这宝贝太危险,我也不勉强你。”

“不危险。这礼物我很喜欢,多谢。”她红唇一扬,果然显得十分欢喜。手握息壤,种出玉膏的机率极大,玉种这东西落在她手里才不会明珠投暗。再说了,这玉膏的作用是什么?是提供充沛的灵力!灵力这种东西谁不缺啊?

依依告别了哨子夫妇,又托他们代她向邓浩道别,宁小闲回到下榻的客栈,转身就进了神魔狱第五层。

“息壤能催发出这个种子么?”她望着手上的玉种,这卖相太招人疑了,“据说要种在五色神石上?”她唤起了长天:“你以前尝过这玉膏的味道没?”

“尝过,味如琼浆。”他没再多谈,只说,“除了春华秋实,还未曾听说过息壤催发不出的。你试试罢。”

他既曾尝过玉膏,说明他在上古时期的神仙当中,地位一定不低了。可惜这家伙太机灵,她试探不出进一步的消息。上古的秘闻矣,她实在太好奇了!

思忖间,她已经将小石子抛给了息壤。可惜温良羽不在这儿,否则一定能精确地计算出催发玉种所消耗的时间和神力的最佳配比。就见玉种沉入了这犹如果冻般的淡红色神土里,外层的石壳渐渐褪去,露出里面温润流转的光华来。

息壤果真是世上一等一的神土,连玉膏都能种出来!

“这才是玉的本色啊。”她轻轻赞叹了一声。息壤反馈给她的讯息,是这玉种要催发二十日左右,才能长成可供食用的玉膏。那时,她早就离开安平城了。

罢了,以后有机会再回来一趟,将玉膏送给哨子吧,或许能修复他体内的灵根。

这一日傍晚,外出多时的涂尽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自此往北五百里人烟稀少,我寻了一处山颠,正适合迎帝流浆之用。”

时间不多,她该出发了。

骑着麒兽冲天而起,这场面太惊世骇俗,不适合在安平城内上演,于是她仍然老老实实地和化作了人形的涂尽,走出了这座雷州郡府所在的城市。

此时,经由安平城城门出入的平民已经很少了,多数人都打算在帝流浆这日闭门不出。

她转身回望,心中略有惆怅。这里有她许多朋友,但以后或许见不着了。

长天明了她的心情,出声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了,待我从神魔狱中脱身而出,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到时就带你来见见他们,可好?”

他话语中充满了抚慰。宁小闲露齿一笑,将愁思都丢去了一边:“好,一言为定罢!”

她走出了很远,才让涂尽变回了麒兽,载着她飞走。

麒兽飞得很高,因为她能够修炼之后要求学习的第一项术法,就是将妖力均匀地分布在身体之外,形成护体的罡气,以防止大风与寒冷的侵袭。这项本事也消耗不了多少妖力,所以她现在才能体会在高空之中飘飘欲仙的感受,而不至于像来时那般灰头土脸了。

麒兽经过的许多地区,地面都传来了恐吓的啸声。她知道,这是下方的大妖们已经划分好了地盘,对麒兽这等不速之客不太欢迎,因此出声警告。

幸好他们飞得够高,也幸好帝流浆大盛在即,妖怪们也静下心来等待这个重大机缘的出现,倒是不想再生事了。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这处山巅位于群山的最高处,光秃秃的大石顶端十分平整,没有任何枝桠遮挡,无论是吸收月华还是瞭望敌人,都非常方便。这儿果然是荒无人烟,并且数十里内连虫鸣兽吼都未曾有。

涂尽解释说,这里原本有两只妖怪比邻而居,不过他看这地方不错,于是将她带了过来。

她没去问这里原来主人的下场,估计不是被他赶跑就是随手杀了。

安心静候了两日,这一晚,帝流浆大盛之时终于到来。

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在帝流浆这一日,月亮是红色的!她瞪着东方升起的那一轮血色红月,怔忡了良久。月儿的直径看起来也比平时变大了至少三分之一,看起来既狰狞又不祥。

妖族的欢宴时刻,来临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月光杯放在地上。这只认了长天为主的杯子立刻忠实履行起自己的使命,淡红的月光中不断析出血色光华投入这杯中,然而若说以前月光杯吸聚的都是细丝般的月华,那么此刻奋不顾身地冲进杯中的,可都像是碗口粗的巨蟒!这便是帝流浆与普通月华的不同之处了。

这些月浆在杯中转了几圈才安顿好自己,变成了一粒细小的血珠。

“时机难得,你抓紧了,别光顾着看热闹。”长天提醒她,声音中有淡淡的不满。这丫头,怎会在这等重大时刻走神?

身边的麒兽早就开始吞吐月华了。魂修就有这一点好处,占据了妖怪的身体之后,也能使用妖族的能力来修炼依附的妖身。宁小闲此时修为太浅,涂尽早知道接下去自己多半要充当她的保镖或打手,这具麒兽躯壳皮糙肉厚,倒是能够胜任,于是修炼起来也很勤快。

“哦?好的!”她也赶紧平心静气,将内丹祭了出来。果然过不了片刻,在血月的影响下,这颗圆丹的色泽就由淡青转向了深青色,并且有继续转变的趋势。

六十年一遇的帝流浆,效果自然非凡,这一晚吸得的月华,可抵寻常妖类的百年苦修。

这一晚,万籁寂静,再凶猛的妖怪,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对仇敌发动进攻,因此反倒几乎是这世上最太平的一个夜晚了。

等她从玄而又玄的境界中退出来时,天边开始透出亮光。上天的恩赐,结束了。

此时,她的内丹已经变作了浅紫色,微微发亮,微微透明,再不似前几日的卖相那么差。麒兽由于原本的道行就不低,所以内丹反倒没甚变化。

她将月光杯端给了长天。和以往不同,这杯子此时几乎满得要溢出来,并且里面所盛的灵露也如今晚的月华一样,是鲜血般浓稠妖冶的颜色,同时散发出一股隐隐的腥气来。

“一夜收获,可抵百年苦修。”他啜了一口殷红如血的灵露,扫了她一眼,“再有小半个月,你可以试着靠近化妖泉了。”

长天的嘴唇一直有些苍白,此刻被这灵露的血色浸润,配上他的俊眉凤目,突然平添出三分妖艳来,让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秀色可餐,也大抵就是这样吧?

他见她望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发呆,以为她也想试试,于是递过杯子:“你想尝尝?”

“……嗯。”不能让他知道她又起了色女的心思,宁小闲赶紧接过来,掩饰性地灌了一大口,结果差点喷了出来。

我勒个去,又腥又臊,简直像喝血一般!多亏她还记得这东西的珍贵之处,没敢真的吐出来。当然最大的原因是长天正挑眉瞅着她,似笑非笑道:“滋味儿好吧?咽下去,半滴也不许浪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