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对广成宫发起的讨檄战旷日持久,光是大大小小的战役都不下三百余场,战俘营里的人口更是急剧暴增,到现在至少也有六万余员。这个数量的俘虏,对于联军来说原本就是沉重的负担了,吃喝住治,还要花费精力照管,中途还时常有人尝试越狱逃跑,若非宁小闲将抓来的较强大的修仙者都关到神魔狱的牢房里面,俘虏们群龙无首,否则早不知道哗变多少次了。
联军自然不会平白养着他们。假使真到了无粮可用的关键时刻,这些人就要作为肉牛被送上屠宰场!在南赡部洲,妖怪原本就常常以其他妖怪或者人类为食,吃起来哪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修仙者的血肉更是富含灵气,为大补之物。
其实别说是南赡部洲了,就算在地球上,屠宰战俘来果腹的凶厉之事从古到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件,殊不稀奇。而南赡部洲的许多妖怪更是体型硕大,比如披毛犀就重达上万斤,这么一头巨兽宰掉了能让多少人吃饱?况且俘虏都还是活的,杀掉之后取的也是鲜肉,怎样不比腌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咸肉干来得好吃?
所以权长老知道,撼天神君其实说得真没有错,哪怕没有天上居这批粮食援助,联军依然有很大把握可以靠着宰杀俘虏渡过困难期,直到迎来后勤的新补给。
想通这一点,他心中涌起的那一点点拿捏了联军命门的自得已经荡然无存,当下和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宁小闲已经吩咐下去,着人单独给他搭了顶帐篷。
直到权长老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宁小闲才奇道:“天上居怎地突然转了性,要和隐流交好了?”隐流和天上居之间结下的梁子可当真不小,权长老自己都曾被拘禁在神魔狱当中作为人质。昔年的白玉京一战,更是成为这原本强盛一时的大商会由盛转衰的转捩点,于情于理,天上居都该将隐流恨之入骨才对,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就算仁厚了,怎地会反过来帮忙?
汨罗笑道:“不过是逐利为之。”徐徐站起,对长天道,“此事既已圆满,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神君一会儿中军大帐再见罢。”红眸扫过宁小闲,其中盈满笑意,随后亦是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影有无限潇洒。
宁小闲目送他离开,眼神凝滞,很久都未闪动一下。长天还当她念着这狐狸方才的示好,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却听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要我做事如天上居这般圆滑,恐怕再过百年、千年,我还是办不到。”
她的疑惑也只是一时,再得汨罗那一句提示,转眼就想明白了。区区千万石粮食,对于举办一次白玉京发卖会额款就高达数亿灵石的天上居来说,哪算什么值钱的物事?对隐流和奉天府来说,原本也不算的,偏在此时、此地、此境,其意义非凡。天上居将这些物资卖给了联军,就是卖了个大大的人情,同时也押上了宝——赌联军胜。
往深了想,它这一次资助又是藏头露尾,秘密库房没有任何标识,物资还要联军自行扛取,就算被截留下来,谁能指认这就是天上居的东西?所以这一次押注的代价其实是极其低廉的:只动用了些粗糙的粮食罢了。并且就算联军输掉了最后的战役,天上居也没有马脚被广成宫抓到,它在南赡部洲中部依旧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买卖,不虞广成宫给它穿小鞋。
无论这一场战争最后谁是赢家,它都进退自如。
然而宁小闲感叹的,却是天上居的这一份主动求和的胸怀。时至今日,隐流在整个南赡部洲的影响越来越大,天上居继续与隐流作对,除了发泄无谓的怒忿之外还有什么好处?想杀敌一千,都要自损八百的。反而在最合适的时机和隐流冰释前嫌,却是大利于以后,别的不提,巴蛇森林里琳琅满目的药材资源和丰富的药物储备,都是外界眼馋已久的,天上居和隐流结了盟,自是理所当然地可以拿到第一手货源。
可是话虽如此,能够坦然放下以往过节,不受个人情绪左右,只专注于未来的获益,这样近似机器的冰冷无情却不是一般人或者组织能够拥有的。就以权长老为例,他对隐流、对长天、对宁小闲肯定心怀芥蒂,但在天上居的整体利益面前,他依然明智并且笑容可掬地前来商谈。
这种在商而言商、无限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态度,大概就是天上居在南赡部洲上始终成功的秘诀之一吧。可惜宁小闲就算知道了,自己也断断做不到。她的好恶太分明,她的情绪太容易波动,永远做不到这样冷静的遂利而为。
长天伸手揉了揉她的顶发:“莫忘本心。修仙的初衷就是修个自在逍遥,若是本心不通透,行事再圆滑又有何用?天上居这般处世,就永远只是个商会而已。”
结果,取粮任务求的是稳妥隐秘,所以七仔没有捞着这个差事,长天反倒派出了他的道侣青鸾带队前往。青鸾曾在仙植园代理了三年的副园长,于统领运筹颇有心得。
……
当天午后,火工营迎来一名客人。
宁小闲将狼毫放到一边去,对朝云宗长老步天成笑道:“真是稀客。易形蛊的操纵之法并不难学,步长老按约定将人送过来就好,怎要亲自跑这一趟了?”
弱萍已经将清茶端了过去,步天成伸手接了,脸上犹挂着两分愁容:“若是有人,自然会送过来,可是……”
宁小闲微惊:“人选上出了问题?”这可是件大事,原就半点纰漏都不能有,何况是临时缺人这样的重大问题。
“是。”步天成叹了口气,承认道,“目标里头惟一的女修,偏偏是水火双系灵根。”
这话一说出来,宁小闲就紧蹙蛾眉,也感觉出了棘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