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飞”这个重力领域可不仅是针对陆地上和空中的生物,同样会影响水里的物体。距离广成宫上一次大规模开启领域,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浚河里的生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领域一开启,它们同时受到影响。殷承安看见的尸骸,生前多数是在重力骤增了数倍的情况下,内脏受到强力挤迫而破裂,因此一命呜呼的。
再往前游去,河床上的尸骸越来越多,竟是几乎整条河段的生灵都殁在了这里。广成宫的重力领域,连普通妖兵都抵受不住,更何况是这些没有任何禀赋的寻常水族?
可是,这河中原本不该有些别的东西么?
他心头正自嘀咕,耳边就收到宁小闲急急传音:“小心,你右边!”
他绷紧神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这才往右看去,果然望见漆黑不见五指的深水当中突然冒出来几个奇特的黑影,随后很快变大,围着自己和宁小闲游了两圈,似在侦测。
这个时候,连宁小闲也不敢传音了,只是保持安静而平稳地往前游动,似乎不知道身边多了几个不明物事。
其中一个黑影游近了,两人这才看清这东西的长相,竟然长着猴子的脑袋,然而眼睛很小,并且瞳仁呈现诡异的灰白色,阴暗浑浊又无神,就像是得了白内障。宁小闲注意到,这东西额上和颌下都有毛发,身体却是鱼儿才有的标准流线型,尾巴如鲨鱼般长而有力,在水中轻轻一摆,身体就能借力往前蹿出数丈之远,轻盈迅快。
这东西,居然不受重力领域的影响!
幸好两人早知道今日会遇上这些怪物,也就表现得相当淡定。果然这些东西绕着他们游了两圈,干瘪的猴嘴一开一合,似乎有些困惑,不过游动了一会儿,还是逐渐平静下来。最前头的猴头鱼还伸嘴过来拱了拱殷承安,它嘴里满是尖锐的獠牙,殷承安以为它准备张嘴咬人,险些儿一剑戳出去,幸好这时宁小闲已经游在他边上,一手按住了他胳膊,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这头怪鱼用鱼身蹭了他一下,殷承安不理会。他活了好几百年,阅历丰厚,这时也看出来怪鱼竟然是要拉他入伙,加入这个小小的集团。
怪鱼游了个大圈回来,又蹭了一下,他还是不为所动。
最后这头怪物忿忿地一甩尾,往外游走了,其他怪鱼赶紧尾随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幽沉的水底。
这就算过了一关。两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再接下来,他们又陆续遇到好几群这样的怪鱼,均是有惊无险地从它们眼皮底下游过。这些怪鱼三五成群地在河中巡游,遇见了水底的残骸也只是嗅一嗅而已,然后甩头离开,并不食用。
宁小闲知道,这一着棋算是走对了。
广成宫为防细作进入,在坚壁清野的同时,将重力领域外沿的土地都用神通刨开来,丘陵被移除,树木被推倒,就算是地上的青草也被全部拔除,辟成了长达二百多丈的沙地作为隔离带,平坦、荒凉,但是一览无余。
站在广成宫的任何一座哨塔上,都能监视到这片隔离带上的风吹草动,别说是联军的人了,甚至连一头甲虫爬过去都瞒不过上面的哨兵。
这种情况下,想潜入广成宫驻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走水路了。浚河自北往南在七座山峰之间蜿蜒曲折,其上游在领域之外,下游却已经到了最南端的明朔峰,正是再合适不过的水路。
不过联军能想到这一点,广成宫自然也不会遗漏。浚河水流量大、流速颇急,在河底安置机关无疑是不现实的,哪怕有树枝、泥巴甚至河中生物游过,说不定就会触发警报,并且这样的误报率也实在太高,所以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却是在这河中放养一种异常奇特的鱼类,也就是宁小闲两人在游弋过程中遇到的怪鱼——浦夷。
广成宫深知重力领域的威力,寻常河中生物定然是抵不住这样的威力,恐怕要纷纷倒毙的。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放养进来的浦夷鱼生活在南海,一般生活在水深八、九百丈(三千米)以下的深海当中,原本身体就能扛得住几近恐怖的水压自由移动,不至于像浚河原本的河中居民那样,直接被压破了内脏,并且它们的身躯娇小,骨骼中空,肌肉相对松散,看起来虽然有半人高,但重量反倒只有人类的九分之一,又生活在水中,重力对它的影响可就小得多了。
再者,生活在这个深度当中的生物,基本不需靠眼睛来捕食,所以视力严重退化,取而代之的是相对发达的感官。它能察觉出三十丈外物体的形状,宁小闲觉得这东西大概是进化出了和海豚或者蝙蝠相似的声纳系统,不过还远比不上人家先进,只能探测出对面生物的大小,其最重要的工具还是嗅觉。
浦夷的嗅觉,甚至可以嗅到六百丈(两千米)外物体流血的气味。
广成宫自年后接到隐流和奉天府的宣言开始,就预料到攻山之战最终难免,因此重金购入了这一批浦夷鱼来,作为浚河的巡护。这种鱼类游速极快,又生性习惯于三五小群游动,广成宫请来高人对它们进行的训练很简单——只消在水下感觉到未知的生物游动,根本也不上前,反倒是立刻浮上水面来报警。这东西原本据说是生活在岸上的,发声器官并没有完全退化,所以见了空气也能叫唤,声若猿啼,倍显凄厉。
这里已经是广成宫驻地内部了,它们这样一叫唤,立刻就会有修士赶来探查情况。
老实说,这一招阴毒得很。这些怪鱼再凶猛,能潜入进来的敌人也并不害怕,就像宁小闲自知收拾这些东西不过反掌之力。反倒是它们连靠近也不肯就去召救兵,这才让人烦恼无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