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忘了,五老峰和五啸峰的秘境被炸被劫,先失去了七成灵石,后来联军攻势猛烈,硬拿人命去磨耗插翅难飞领域,几乎将广成宫内最后一颗紫色灵石也消耗殆尽。
五仙灵阵既然能够运行下去,撼天神君说得不错,它的灵力,又是从哪里来!不,应该换个问法:
阴九幽这厮,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勾当。
靳丝雨只觉得一阵寒意侵入了骨髓,那是自从修成了冰系天赋以来,再也没有领略过的感觉。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竭力维持声调:“他,他干了什么!”
长天沉沉笑了几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说不尽的嘲弄与恶意:“你心下都已经猜到,又何必问我!”
紧接着他笑声一收,靳丝雨就听到这一贯以冷漠和无情著称的神兽道:“第四个日出之前,你若再不出手,我们的协议就此中止。休怪我破开阵法之后,将广成宫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此句说完,白花蛇舌草即垂下了蛇头,显然对方已经收了神通,无意再与她对话。
这是最后的通牒。
靳丝雨慢慢坐了回去,良久都不曾动弹一下,纤细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木雕。
又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外头突然有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何等修为,立刻就听出来者的脚步纷乱而急躁,不由得皱了皱眉,喝斥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来者是她的心腹,奔到她的房外就已经垂首不敢踏入,靳丝雨隔着珠帘,仍能看到她的面色青白,方才和撼天神君对话时的不祥预感再次浮了上来。她定了定神,沉声道:“说!”
“掌门下令,要退守上山的弟子分批分次到留仙殿前。”这心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才结结巴巴道,“要他们将灵力、将灵力尽数化入音泉!到现在已有,已有三百多名弟子被抽干了灵力。”
修仙者在战斗中自会损耗灵力,可是后面总有诸多手段恢复。然而这句话的重点,就在于“尽数”、“抽干”两个字,修仙者的丹、婴是灵力储存之源,哪怕灵力消耗得快要山穷水尽了,只要根底仍在,总可以通过调息、服食丹药等多种方法自行填补,把灵力慢慢调养回来。可是现在风闻伯下的命令,却是要门下修士将元婴内的最后一丝灵力也榨取出来,化入音泉作为护山大阵运行的能源。要知道联军派了近三千人进入五仙灵阵,阵法要衍生出种种变化来对付它们,本身也要消耗许多灵力。
以广成宫目前的处境,不从修士身上打主意,还能从哪里再挤出护山大阵所需的灵力?
只是这样一来,被抽尽了灵力的修士就伤及根本。这就好像河泽到了秋冬季,虽然水位一直下降,但只要有水覆盖,泽中的鱼儿仍能勉强生存。可要是连最后一点儿水都没了,土壤干掉,那么河中生灵顿时迎来灭顶之灾,就算日后还有水源注入,要想恢复原先生机勃勃的景象,还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时间。
退上隐仙峰的广成宫门徒,大概还有五万余人,五仙灵阵汲取灵力的速度毕竟远远比不上插翅难飞领域,因此在大阵不被击破的前提下,坚持个几十日还是没有问题的。风闻伯的思路无错,正是要以最微小的代价来打这场拖延战。
可是这般行事,也实令广成宫门人胆寒。
靳丝雨这心腹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禀告于她,原以为靳丝雨当场就会发作,哪知道冰仙子听完之后,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连语气都平淡得没有半点变化:“其他人作何反应?”
“指令刚刚传下去就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群情激愤,许多修士要前往隐仙峰顶面见掌门,皆被镇压下去。”修仙修到最后,为的还不是自己?被勒令献出灵力根本,那是杀身夺命一般,有多少修仙者甘心为宗派做到这一步?况且此刻退守隐仙峰的弟子,已经为广成宫奋战了七个月有余,临到末了还要遭逢这样的待遇,谁不是气怒难平?“奇怪的是各峰长老保持缄默,并且着力打压冒头的弟子,此刻宗内纷乱无状,人心惶惶。”
最要命的是,五仙灵阵阻隔了联军入侵隐仙峰的脚步,其实何尝不是阻隔了广成宫修士逃出去的通道?风闻伯这绝户令一出,若非有五仙灵阵横亘在所有人面前,恐怕许多修士都要背宗而逃了。
靳丝雨想,包括各峰长老在内的广成宫高层,当然不敢忤逆风闻伯的命令了,门徒自不知晓,如今广成宫头上已经换了一片天。
她点了点头,淡淡道:“退下吧。”
心腹大急:“尊者,您……”怎好无动于衷?
“退下!”这两字当中带出威煞,将门外之人震得心神恍惚,遂不敢多言,赶紧退下了。
她离开之后,靳丝雨仍然呆坐当场,不知时间流逝。
风闻伯的这道指令,萧寄云不可能不知道,最终居然也首肯了,打的主意就是让广成宫多拖得一刻是一刻。可是她看得清清楚楚,萧寄云的每一次努力,最后结果都将广成宫向战争和混乱的深渊又推进一步。这可不是偶然,而是广成宫倚靠了阴九幽的缘故。
她脑中只回荡着长天说出来的那四个字:与虎谋皮。
她没有经历过中古之战,但以她的身份和职责,也阅览过记载了当年战况的卷宗。当时有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力图将自己的仙宗拖出战争泥淖,最后却以悲剧收场。这与广成宫目前的境况何其相似?那样苦苦挣扎,妄图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偏执,最终也没能换得门派的延续。
那一场旷世大战,南赡部洲有十分之三的仙宗永远消失在大陆上。
然而有一个人得利了。战争拖得越久越惨烈、门派之间的仇怨越深刻,这个人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不消说,这个家伙就是阴九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