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这一下突进真要闯出齐灵宣的攻击范围,紧随后方的靳丝雨却已经捏好了一个手印,此刻吐气开声道:“定!”
宁小闲目光一凝,突然一勒七仔的脖子。
她用力极大,七仔被她一下勒缓,但凭着余速仍是撞上了一面冰墙。
这冰墙纯然无色,像是被仔细擦拭过的玻璃,静悄悄地竖在半空中连个影子都没有。若在平时,以七仔和宁小闲的眼力断不难发现它,只是现在人慌马乱的时刻,这东西就出现得极是阴险。
七仔一头撞了上去,这冰墙顿时被撞出个蛛网状的裂口来,却是裂而不破。宁小闲却觉出七仔身躯俱震,晓得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之故,若真一头撞在冰墙上,保不准要折颈断骨,身受重创。
地面上正与一剑刺入了金毛吼腹部的萧寄云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齐灵宣与宁小闲中间,突然升起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
这身影比峰峦更加巍峨,比群山更加宽博,即便是后面赶来的仙人仰头望见了,都忍不住想要跪服下去,顶礼膜拜。这于他们而言,已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感受。
它的出现虽然突兀,却居然给人一种理当如此的错觉,悠远、浩瀚、苍凉,似乎似乎它从开天辟地起就已经站立在此,历尽了时光长河的冲刷而始终沉默无言。
它虽然庞大,出现的时机却实在太巧太巧。齐灵宣正爆发出最强的力道来追赶宁小闲,此刻正好弹到这黑影前方。
黑影只将嘴张开一条缝隙,土灵之体就仿佛送货上门一般弹了进去。
这一回,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是齐灵宣,待他觉出不好,强行停在半空中的时候,这黑影张口一吸,他就身不由己地被吸了进去,连半点儿反抗之力也没有。
接着,这黑影再轻轻巧巧地将嘴巴闭上,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这只土灵之体了。
这种速度、这个角度,巧得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妙到颠峰。
能用这种方式击倒齐灵宣的,整个广成宫地界也只有一人。此刻正往这里急奔而来的仙人当中,有人喜得呼了一声:“神君大人!”
齐灵宣和长天,双方的境界,毕竟同样相差了足足两个档次。
宁小闲忍不住吁了一口气。方才受两大仙人全力合攻,她还以为自己和七仔这一回死定了。哪知顷刻之间局势就突然逆转了。
这等关头,终是他赶来救了她。
紧接着,巴蛇一对冷漠的金眸就望向了地面上的靳丝雨。后者离他不过数丈之远,被他澎湃如怒涛的神威所慑,僵在当场,竟感觉连尾指都动弹不得。
他的眼中,可不仅止有冷漠。胆敢当着他的面对宁小闲出手的人,他又怎么会放过?
望向这里的萧寄云见到了他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当即骇得魂飞魄散,放声大呼:“住手,住手!放过她!”拼尽全力向这里扑来,后背空门大露,竟是对包括琅琊在内的众仙人施放的神通不管不顾。
他扑过来的速度确是快若流星,并且起手已是一剑劈了出去!
这一剑是情急之下所发,凝结了他毕生所悟的剑意,浩然若山岳、澎湃如惊涛,金气纵横,当真称得上一个“气象万千”的赞誉。旁人只见一片纯净到了极致的剑光飞舞,带着几乎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凌厉和杀气,瞬间就击在了巴蛇偌大的身躯之上。
他的剑意,滞留在“大道至简”的境界已经很多年了。可是这一剑劈出,却已经隐隐有了“画山还是山、画水还是水”的意境,乃是要再次地从“化繁为简”演化为“至简返繁”的境地。
莫说旁人,以剑证道的朝云宗掌门白擎自远处见到这一剑,也是幡然醒悟,自觉眼前这惊才绝艳的剑光,将他原本晦涩难行的前路都照亮了一小半。
这一剑挥出,萧寄云心中这许多年来一直淤堵之处豁然开朗,心境顿时又上一层楼。真仙以上,境界每进一小步是何等艰难?若非情势如此紧急,他定是要大喜若狂的。
不过他面上却绽不出半点喜色。因为,迟了。
这一切就像慢动作,他眼睁睁看着巴蛇微张了张口,喷出一股火焰。在他碾压性的气场当中,靳丝雨虽然勉强结出来一面冰盾,然而冰盾遇上了神火,就像冰块投进了滚沸的岩浆里,瞬间就被升华,只余一缕白汽袅袅而起,却也转眼就被神焰化作虚无。
冰盾连一个照面都撑不过去。紧接着,萧寄云就看到那透明而无色的火焰,将他的发妻一口吞没。
他兀自能清晰地望见,火舌温柔地抚过她的脖颈、扬起她的秀发、漫过她玲珑的身段……
随后,那个陪伴了他千年的温婉身影,就随着这一口苍焰而消逝了。
此生不复相见。
她甚至到死都没来得及回头再看他一眼。
萧寄云只觉心中咯噔一声,似乎有什么片片碎裂,再也拣拾不起来。
风闻伯死,他悲怒欲狂;但是看着发妻殒命在自己眼前,他除了愤怒之外,却感受到了子夜般深沉的惶恐和哀恸——
那个相伴他四十余万个日夜的人儿,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了靳丝雨,这往后漫长的岁月,却要他独自一人怎生渡过?
如果他还有未来的话。
他挥出的那一击,自然也劈到了对手身上。可是这似乎能够开天劈地的一剑,先是击穿了巴蛇身边一层薄薄的金色护罩,余势不衰,又击在黝黑的鳞片上,居然发出“当”地一记声响,悠长如钟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凝聚了萧寄云全身精气、神通和剑意的一击,居然连巴蛇的蛇鳞都扎不透!
长眼的人都看出来,巴蛇连做出个抵抗的样子都不曾,竟以肉身硬下抗这一剑。并且最可怖的是,硕大的鳞片上只留下一尺深的凹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