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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就听到汨罗不急不徐道:“你煞费苦心令得北宗前来追我,也就握住了与我谈判的筹码,此刻不抛到台面上,还待何时?”

和聪明人说话,果真不需要点透。宁小闲终于正襟危坐,直面他正色道:“你收回那无理要求,我也当作没听到过,从此隐流和奉天府还是并肩战斗的盟友。”

她在“战斗”这两字上的咬音,很重。

过来之前,他就知道她提出来的要求必是这样。汨罗轻轻阖目,掩住了眼中的不甘。

她这几日表现得甚是乖巧,又常常与他互弈,总令他生出一种错觉,似乎红袖添香常相伴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很久。

这果然只是错觉而已。她从来不是个甘心被威胁、被强迫的主儿,哪怕在这样的处境当中,她也不会轻易屈服于他。

可是形势骤变,他需要她的帮助。恐怕,这也是她筹谋了许久的,惟一能解她眼下困境的办法了吧?

这个办法,就叫做驱虎吞狼。

他心里浮现出来强烈的、无法抑制的不甘。可是再不甘、再不舍,又有什么办法?广成宫之役已经结束,他还没品尝到胜利的甜美果实,怎可以在这里就先遇挫?

可惜了,原本明明是那样的好机会。

他低沉道:“他们冲着你来的……我真该将你直接交出去。”

“你不会。”宁小闲嫣然一笑,显然胸有成竹,“北方仙宗势力强大,原本就对奉天府构成威胁,再得了我身上的宝物,恐怕南赡部洲中部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奉天府就坐不牢了。”

他的确不会,却不独是为了这个理由。

就算闭着眼,他也能在心中一笔一画,清晰勾勒出她的模样,灵动的眼,小巧的鼻,像是随时都在微笑、却总是喜欢噘起的唇,他不会遗漏任何一处细节。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回想,如果当初在两人最初相遇的小河边,他顺手将她带了回去,此后也就没有这样多波折了。

求而不得,最是熬人。

可那个时候,她如果真的随他走了,她还会从一个凡人女子慢慢蜕变成为今天这样的,令他舍不得、放不下的人儿么?

她身上,还会拥有他喜爱的那些特质么?

汨罗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一声,望过来的红眸中已是清明一片,再看不出先前半点犹疑的模样:

“好,那便一言为定。”

这人行事干脆俐落,明知不可为,立刻就掉转了风向,不再受自己私心左右,真是第一等的权术家。宁小闲竖起大拇指,夸了他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的目的既已达到,也不再拖延时间,随手放出一点金光。汨罗一眼便看出,这居然是滴金色的血液,甫一遇着空气就露出淡淡的馨香。

这是神血。并且综合她的情况来看,这很可能就是撼天神君的精血。

这滴血液在空中慢慢化作一片淡淡的雾汽,随后化作一头盘曲起来的小蛇模样,吞吐着舌信,温顺地飘到她摊开来的掌心中。

紧接着,琅琊低沉的声音从金蛇口中传了出来:“琅琊在此,宁营主尚安好?神君大人何在?”

每位大将手里,都有一条由长天从蛇类点化而来的“神使”,作为长天与各将即时通讯之用,以便他第一时间把控全局。而在这趟东征路上,长天已经将通联神使的口诀传授与她。而她又握有他的精血,发出这样的远距离即时通讯,并没有太大难度。

宁小闲笑了笑道:“长天远行,一时未归,隐流暂由我代管。眼下我与奉天府主同行,后有北境仙宗追兵。”

琅琊何等聪颖,听罢就知长天和阴九幽的战斗起了变数。他沉默几息,沉声道:“请大人吩咐。”

这一下改口,就是承认了她暂代军权的地位。

宁小闲即清声吩咐道,“代传长天令谕,着隐流和奉天府即刻发兵二十六万西进,务必于三天后与奉天府军会师于清芽岗,截击北境仙宗!”

清芽岗在奉天府军东边八百里处。如果隐流大军抢先开到这里,与奉天府会师,那么首先迎战来自东北方向的近二十余万北境仙宗还绰绰有余,形势一下就可以扭转过来。

琅琊也知事态危急,应了声“是”,就中断通讯着手布置了。广成宫之战已经结束,但后续的事宜还有千头万绪。这时候竟要大军开拔,尤其是这个数量的军队要立刻整装完毕然后上路,三天内赶路一千多里,那难度真是地狱级别的,他哪里还有时间可以浪费?

宁小闲将神力一收,掌心的小蛇就重新化作金色的精血,被她收起。神境的血液宝贵,可不能轻易浪费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府主可要督促奉天府军跑得再快些,我们才有胜算。”反正她坐在车里,累的又不是她的腿。

汨罗自然注意到,她言谈中又称“我们”,显然瞬间转变了立场,将两人又拉回了同一战线,不由得苦笑。这姑娘千灵百巧,先前故意惹怒了他,现在目的达成,却是转头就打算安抚他了。

真是……功利得很,却也精明得很,怎奈这个小势利鬼就偏偏对了他的胃口,这可如何是好?

汨罗自嘲地摇了摇头,招手唤人前来,下令全军立刻加速赶往清芽岗,这才对宁小闲道:“你在军中,我又知这附近绝无隐流细作,你怎样将消息传到北境仙宗去的,可以为我解惑否?”

他声音平和,又恢复了原先如淙淙石上清泉般的清朗。无论他心中的恼怒是否平复,这份涵养功夫都值得赞赏。她沉吟少许,反正她布下的本是阳谋,现在这事儿既然已成定局,汨罗就算知道了其中细节,也还得按照她规划的路子走下去,策反不得,因此索性就卖个大方了:

“我自己当然是出不去的。但你别忘了,有个人在这军中是可以自由进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