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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哪有你好看?”宁小闲也伸手拧了一把她的俏面,入手滑嫩,犹胜当年,“长天骗我闭关三百年,我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符舒却已明尽,心中感动。她背负上天赐予符氏的祝福,因此不能修仙。白虎带她去寻破解之法,宁小闲也就没能再见到她。符舒发给她的最后一条讯息,正好在她进入归墟前几日送到,言明解咒之事暂未有进展。宁小闲原以为自己闭关五十年而出,无论符舒成功与否,自己至少还能见她一面,没想到却被长天暗算了三百年。

眼见故友俏立当场,不曾被时光夺去了青春性命,反倒风姿犹胜从前,她对长天余下的那一丝埋怨终于也消于无形。符舒原本就长得极美,此时看起来更是艳光流转,宛如罂|粟,让人移不开目光。像这样容貌盛妍的女子,一看便知是过得顺遂如意的。

“一言难尽。”符舒轻声道,“费了好大功夫,白虎也尽了全力,终于令天道将这赐福收回了。”于她而言,这赐福却更像是诅咒,消祛这一层赐福,她才能重新修行。好在她踏入仙道的时间虽然也晚了些,不过丹田里的生命之火越加炽旺,无形中改变了她的体质,令她很快迎头赶上。这一点,却是要比哨子幸运得多。

宁小闲轻笑,说出了迟到三百年的祝福:“恭喜。”恭喜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恭喜她终于和白虎互证心意,成就姻缘。

患难当中,唯见真情。这个自信而又自卑的女子,终于打败了自己的心魔。

她和长天也是如此。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接腔道:“娘娘原来躲在这里清闲,倒真教我一通好找。”

这声音又娇又软,黄萱一听就翻了个白眼。果然前头香风扑鼻,有个玲珑的身影靠了过来,正是晏聆雪。

她今日盛装出席,衣带当风,珠灯下看来也是好生明媚的一个人儿。昔年弱不经风的小阁主,今日已是一方霸主的妻子了,神态雍容富贵,比起当年不知道沉稳多少。

外间已经有人留意到这里四美聚集,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她笑吟吟而来,举起装满了美酒的杯子来敬。作为本次筵席的主人,宁小闲当然温和回礼:“晏夫人辛苦。”

这两人午时还针锋相对,半步都不愿退让,隔了几个时辰再见,却已经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晏聆雪递过来一只储物袋:“这是协议的头款,约是二百万灵石。余下的灵土和灵盐数量和体积都太大,非得商队运输不可了。”

黄萱和符舒都是微微吃惊,不知道隐流和西夜还有生意往来。在西夜崛起之后,这两个强大妖宗互相都看不顺眼,向来很少走动。

只有宁小闲明白,不动声色接过来笑道:“郎宗主和晏夫人慷慨。”谁拿出这等巨款都等于身上割肉,尤其她知道晏聆雪在西夜中也有财权,这次赔款给隐流,也相当于从她口袋里掏钱。只隔了几个时辰,这女子就调整好了心态,能和她谈笑自若,可见晏聆雪也非吴下阿蒙了。

酒也敬了,东西也交了,按理说晏聆雪就该和其他宾客一样退下。然而并没有,她望了望宁小闲,轻叹道:“宁妹妹出落得这般风华绝世,哪个男人见着了不倾慕?昔年何曾料想得到你会这样颠倒众生?原来我输与你,不冤。”方才她立在郎青身边,见到了丈夫望着玄天娘娘的眼神。尽管这个女人午间才刚刚讹了他们一大笔钱物,郎青看待她的目光,竟然和其他男人一样炽热盎然。

啧,男人。

她是万中无一的砾中金体质,可以令男人享|受到这世间无边的极乐。论身份,她是撼天神君的道侣,隐流之主;论修为,她是当世唯一度过了九重天劫的仙人。

这样特殊的女人,谁敢轻易染指?寻常男子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她就像磁石,牢牢吸引他们的目光。

晏聆雪不会错看丈夫眼中的欣赏和兴趣。郎青生性风|流,嗜美如命,她一向大度,不理会丈夫的寻芳问柳,因此夫妻之间相处得一向和睦。可唯独眼前这个女人,她是不愿丈夫招惹的。

连符舒都没料到她居然这般直白,一下瞪大了凤眼。她早从黄萱那里听说了小阁主和宁小闲之间的过节。就晏聆雪而言,宁小闲夺其爱,毁其人,原该是她心头一根毒刺,现在居然直言自己“不冤”,那是当真放下了?

“颠倒众生”这般评语在宁小闲听来,却不似好话。她微微一笑:“不须颠倒众生,我有一人足矣。”她也不明白晏聆雪此话何意,只得顺口来接。

黄萱也道:“小闲姐有神君大人足够了,哪会将其他男子放在眼里?”

晏聆雪伸着纤纤玉指,掩口笑道:“说的是,神君大人威武盖世,自然要护着自己爱侣不被他人觊觎。”目光转到黄萱身上,忽然道,“萱妹妹有一女?”

黄萱被她这句“萱妹妹”唤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挠了挠手背才应道:“是,顽皮得很,至今还不肯好好修炼。”神兽的后裔生长缓慢,三百岁对玄武血脉来说,也不过是青春期刚过,还是好玩好动的年纪。

她也就这样顺口一提,哪知晏聆雪连连赞同,面露气恼:“是呵,孩儿们就是烦人得很。养得心力交瘁,真不如养个宠物玩着。”话是这样说,可她面上容光焕发,哪来半点憔悴?

在场三人却是知道,晏聆雪自从嫁与郎青,前后生了两子一女出来,肚皮当真争气得很,也是一下巩固了自己在西夜的地位。郎青渡劫升仙后再无所出,将这三个孩儿视若掌珠,也就对晏聆雪格外宠爱。经此联姻,天凌阁和西夜的关系牢不可破,前者因后者而在这乱世中立稳脚跟,蓬勃兴旺;后者得了前者的矿物、钱物和武器输送,在征战中更加无往而不利。

可以说,西夜的半壁江山,晏聆雪功不可没。

宁小闲抿着嘴笑了笑。晏聆雪的态度就像富人坐拥金山,而后感叹“钱有什么好,又臭又硬”,那不是抱怨,而是赤果果的炫富。可是宁小闲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的。

黄萱眨着眼道:“那你扔了吧。”

符舒嘴角一撇,好容易忍住了没笑出来。晏聆雪愕然:“萱妹妹说什么傻话,那也是自己腹里掉下来一块肉,再怎样不好,也还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儿啊!”

符舒轻轻道:“好好教养一番,还是有出息的。”

这话仔细琢磨,可真不怎么中听。晏聆雪脸上笑容未变:“说得是,郎君那里还要寻我,我先去了。祝娘娘和神君百年、不,万年好合,早生贵子。”再度举杯,然后袅袅去了。

黄萱盯着她走远了,不满道:“她到底作什么来的?”

符舒直截了当:“炫孩子。”伸手拍了拍宁小闲的肩膀,“她和你比起来,修为不如,功业不如,夫君也不如,唯有孩儿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莫放心上。”

宁小闲怔了半晌,失笑:“竟是如此?”她压根儿都未反应过来。对她来说,大婚一个月就被长天骗去归墟闭关了,以后海中不知岁月长,到得现在也仍感觉到自己还在新婚燕尔的阶段,根本都未曾想象过身边一两个小萝卜头围着自己喊娘亲的场景。

唔,可是看黄萱满面光彩的模样,那是少女身上不会有的温柔。

要是能生个娃娃来玩玩,好像也不错。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眼被她抛到脑后去了。长天就不用说了,神兽的生育率一向低得令人发指,现在连她自己也晋升成仙,想要孩儿云云,那是越发遥远了。郎青和沉夏成仙之后再无所出,符舒和白虎相伴三百多年,也没有诞下一男半女。可见仙人神境要个后代有多难,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这时她才能勉强理解萧寄云为了自己的后代风闻伯,不惜将整个广成宫都拖入毁灭深渊的那种感情了。

她将这个念头甩得远远地,问黄萱:“我乾女儿呢?”

“被她爹关在宫里禁足了。”

“怎了?”

黄萱汲了一口美酒:“真是长了熊心豹胆,敢去偷她爹爹的山河阵来耍,也不知受了哪个唆使,沉夏正在调查。”

她说得轻描淡写,宁小闲和符舒却感觉到其中不妥。玄武亲传下来的山河阵,是当世神器当中唯一一件只考究血脉、不计用者修为的宝物,也就是说,黄萱的女儿是可以将其偷走和使用的。不管这是她自己的主张还是别人教唆,沉夏都不会轻饶了她。

符舒望了远处的晏聆雪一眼,不甘心道:“可惜我的天赋已经被上天收走,否则可以听听这女人心里的算计。”白虎找上天道,令她可以修仙的同时也剥去了她的天赋,包括善听人心和福运光环。这就叫做有得必有失。

宁小闲并不在乎:“她不值得浪费你的天赋。”

这时晏聆雪已经走回了郎青身边,后者将目光从谈笑晏晏的三女身上移开,问她:“她可有刁难你?”

“在自己的庆典上?”晏聆雪漫不经心道,“她不蠢。”

郎青看了她一眼,忽然叹气:“你是不是恨我?”

晏聆雪奇道:“恨你,为什么?”

“我说过一定替你出气,始终都未办到。”宁小闲有撼天神君相护,后面闭关三百年,他就是想寻对方晦气都不可得。现在她更是渡过九重天劫,他离当初给晏聆雪的承诺好像越来越远了。

晏聆雪噗嗤一笑:“三百多年前的旧事,还提它作甚?我都忘啦。”尾指在郎青的手心里轻挠一下,“我有你,还有三个聪明的孩儿,此生足矣。”

她说得这般温婉,连侧面看起来都柔美动人,郎青想起来这些年她的大度和懂事,心中感动,不由得反握住她的小手:“我必不负你。”

“我知。”晏聆雪的目光停留在宁小闲面上,这个女人比起第一次见,的确又好看了许多倍。作为同性,她很明白,只有深得了丈夫宠爱的女人,才能焕发出这样的光彩。宁小闲的道侣,是撼天神君。那个孤冷如雪山的男子为什么会为她痴狂,晏聆雪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弄不明白,“我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恨之欲其死?”女人家的心眼儿自来就小,他的妻子也跳不出这个心结。

“不。”这时有熟人路过,冲晏聆雪招呼,她笑得灿烂如花,一边传音给郎青道,“我希望她比死还难过。”

这时,厅中突然响起三声脆响,余音袅袅,殿内殿外皆可听闻。

这是坐在主位上的长天取银匙敲了敲水晶杯壁发出来的声响。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只听这位神君沉声道:“各位道友,今日有一事要与诸位相商。”

能得他如此郑重提出的,必不是小事。众人屏息以待,果然这位向来言简意赅的神境下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隐流得到确切消息,离时空裂隙的下一次全面开启,已经不到一年时间。蛮人业已做好准备,隐流日前业已将蛮人细作名单发给各大宗派。”

话音落下,先是满场寂静,接着四座窃窃,那骚动声响越来越大,显然这一石果然激起了千重浪。时至今日,有些底蕴的宗派都知道天外裂隙,都知道数万年前的蛮人旧事,甚至许多宗派的典籍中就记载了上古之战种种。再说,得了天道示警的也不止有寥寥几人。

可是,只剩一年时间?这也太紧迫了吧,南赡部洲能人异士无数,为何唯有隐流测出来了?

权十方长身而起,朗声道:“神君这般说来,可有证据?”

他一下就问到点子上,所以四下里当即安静下来,要听主事者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