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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姬元冰都觉出屋子里的气温一点一点走低,不由得搓了搓手背。

还是宁小闲先“呵”了一声,打破屋内奇怪的气氛,而后道:“据我所知,乐音宫与原本的镜海王府交情一直不错。留得这份情面在,圣域对展宫主可一直没甚杀意,开战前甚至邀请她上神山为蛮祖演奏一曲。就算展宫主拒绝,圣域也未必就下此狠手。”

大黑天轻嗤一声:“战场只分胜负,哪讲什么仁义?就算乐音宫和镜海王府有交情,那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三百年,嘿,沧海都可以变作桑田,你知道蛮祖的心思会怎样变化?”

这话说得也在理,广德真君听得连连点头。

长天却对姬元容道:“看蒲团的位置,这室中当时还有别人。”

屋中两只蒲团,一只在琴架后方,显然是展红侠所坐;另一只隔着琴架,离她大约是五尺左右。

姬元容点头:“我们推测那人也曾坐在蒲团上,从娘亲的伤口来看,这距离倒也适合他偷袭。若是如此,嫌疑的范围就扩大了。”

宁小闲适时插了一句:“未必。”

她走到蒲团边上:“从这两人所坐的位置来看,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否则距离就该在三尺之内。”

姬元冰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奇道:“何解?”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微妙,基本由关系亲疏来决定远近。情侣、死党自不必多说,肩并肩、手拉手都是常见,互相之间距离可以为零;可是再次一等的关系,好友、近邻、远亲,就要保持一定距离了,约莫在三尺之内,如此大家都最自在;再疏远一些儿的,比如宾客、上下级,那距离一般保持在三尺外、六尺内,否则双方都不舒服。”宁小闲指了指琴架,“虽说有这琴架隔着,但两人坐的位置也尽显生分客套,所以才说,昨日坐这里的主、宾二人,关系还要次于好友这个等阶。”

姬元容姐妹互视一眼。她们此前从未听过这种论调,可是比照平日所见所感,似乎与宁小闲说的还能印证。

那么问题来了,“也就是说,娘亲昨日抛下战局,反来了这里待客,结果客人对她动了手?”如此倒也能解释竹林当中的禁制为何没被触动了——如果是展红侠亲自将杀人凶手带进这里!

姬元容说到这里,秀眉扬起,目中露出怒色:“照此推论,凶手便不是蛮人!”

修仙者与蛮人势同水火,乐音宫和圣域、摩诘天打得头破血流,展红侠又怎会在这里接待一个蛮族大能,并且毫无防备被其杀害?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长天也沉声道:“有内鬼!”

他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份量极重,几乎就是给这事件定了性。

大伙儿心头都是一沉。比外敌强大更令人恐慌和不安之事,就是内部出现了叛徒!

况且还是武力值这般强大的叛徒。

姬元容虎地一下站起来:“趁着战事稍歇,我去将真仙都请过来。”

凶嫌,就在这些人当中。

广德真君忽然道:“有几人?”

“原有六人,昨日战死一位,那么就还剩五位……”

姬元容话音未落,广德真君就截口道:“你忘了,还有我俩。”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大黑天。

神境的段位,自然还在真仙以上,的确要计入其中。

大黑天看他的眼神,就像他头上忽然长出一朵花:“喂,你疯了么!关我们什么事?”他们就是来助拳的,功劳苦劳不说,怎么反而要担这责任了?

长天截口道:“你二人确实也符合条件。”

“什么条件,杀掉展红侠的条件吗?”大黑天冷笑一声,“那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她!”

长天针锋相对:“如果你是凶手,我们自会找出动机。”

这两人的本体是一蛇一鼠,天生互相看不对眼。被长天这么一扎,大黑天大怒道:“好心赶来这里救援,反被打倒一钯!若没有我,你们就赶来给广德收尸好了!”

长天冷冷道:“就事论事。”

大黑天怒极反笑,跺了跺脚道:“好,撼天神君果然好威风、好本事。你这么能耐,何不一人单挑蛮族?这活儿我不干了,什么战盟,什么隐流,什么蛮族,都滚一边儿去吧,老子回大西北过我的逍遥日子去!”

长天怎容得他离开,往门口一站,将三女护在身后。

那架式,摆明了不放人走。

大黑天森然长笑:“你莫不是以为留得下我?”

两大神境不约而同气势外放,这小小的静室哪里捱受得住?斗室之中刮起回旋风,砰地一下将窗户撞开,将炉盖都掀翻了,香灰飘飞一室,花瓶里养着的腊梅也丢了几个花骨朵儿,在风里激烈翻飞。

好好一间静室,忽然被搅得凌乱不堪。广德真君皱眉,正要呵斥他们破坏第一现场,姬元冰忽然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绒毡原本固定在地面上,这会儿靠近多宝格的地方却掀起来不及巴掌宽的一块,在屋外吹进来的大风中翻动两下,吧嗒作响。

姬元容皱眉道:“不对劲!”却不敢迈步出去。两大神境互不相让,对峙中气势节节升高,她若有轻举妄动,只怕要被狂暴的气场撕成碎片。

宁小闲一伸手握着她的皓腕:“无妨,过去吧。”两只纤手一碰,姬元容就觉得出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道涌过来,将自己牢牢护住。这静室中的剑拔弩张依旧,却不再能影响到她,仿佛她是隔着大山观望两大高手对决。

这自然是宁小闲以自己的气场将她护住了。姬元容口中称谢一声,心中暗惊不已:昔年在中京听涛阁,这女子还被她轻松为难了大半天,不想才过三百年,修为居然精进如斯,能在两大神境的强势压迫下兀自谈笑风生,自己这辈子怕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她抛开心里琐事,弯腰去抚地上绒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