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的镜头对准的是自己,网友们只能看到辞旧呆愣的脸庞,看不到鬼的样子。
[鬼长什么样子?给我看看?]
[辞旧,摄像头,转一下,我来瞅瞅他长什么样子?]
[千呼万唤始出来,不容易啊,招来了一院子的鬼,总算把偷花鬼找出来了。]
辞旧望着缩在角落里的鬼,他犹豫着走过去。
辞旧调转摄像头,让大家跟他的视线一致。
[你们有没有发现鬼好像在抖身体。]
有网友和苏凝在,辞旧鼓足勇气,站在鬼不远的位置。
“那个……是你敲响我的房门吗?”
他这么问应该没问题。
辞旧双手不停的抠手机,等待鬼的回答。
他等啊等,鬼都没转身。
有些尴尬。
辞旧深吸口气,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是不是你天天来敲我家的门?”
鬼的头埋得更低,他慢慢转过来。
他牙齿直打颤,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来两个字。
“是……我……”
鬼的脸色特青,一双眼眸怯怯的,手都在颤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辞旧的手也抖,他面前的是鬼。
他害怕啊!
鬼:我也害怕啊!
都害怕彼此,他们一时半会就这么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
[他们两个好像刚见面的网友,不知道聊什么。]
[这只鬼好像是只社恐鬼。]
苏凝笑了笑,眉眼间都是笑意,“他就是偷你花的鬼。”
辞旧想到爷爷种的花变得光秃秃的,他脑袋一瞬间发热,他上前两步。
辞旧无条件相信苏凝。
他气鼓鼓地问道:“你为什么偷我爷爷的花?”
鬼让辞旧吼的一哆嗦,他宛如惊弓之鸟,身体贴紧墙壁。
要不是苏凝在院子里贴了符,恐怕鬼早就跑了。
苏凝在村里的鬼离开后,她就在院墙上贴了符。
鬼恨不得把自己砌在墙壁里,他浑身缩成一团。
鬼声音怯怯地说:“我……对不起。”
[这是我见过胆子最小的鬼。]
[鬼大哥,你是鬼,辞旧是人,应该是他怕你,不是你怕他。]
[硬气一点,跟辞旧说:就是我偷了你的花,你能拿我怎么样?]
鬼怯生生的,辞旧语气软了些,他也不好意思继续逼迫鬼。
辞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就是……咳咳,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敲我的房门?”
“如果你喜欢菊花,你可以摘几朵,但是不能多摘,会薅秃的。”
辞旧就是这种性格,别人硬气,他也硬气,如果别人好声好气的说话,他也同样好声好气。
鬼一副害怕的样子,辞旧也不好意思咄咄逼鬼。
鬼缓缓抬起头,他对上辞旧的视线,他又立即低下头。
他小声说道:“我……我敲门,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摘你院子里的菊花。”
辞旧神色有些懵,“你敲门,就是为了跟我说你要摘菊花?”
鬼点了点头,乖乖地说:“嗯嗯。”
辞旧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我站在屋内问你是谁,有什么事,你都没说话。”
但凡鬼说一句话,他也用不着害怕得睡不着觉。
鬼抬眸看了眼辞旧,他又迅速低下头。
辞旧瞪着眼睛等鬼说话。
鬼憋了许久,都没说出来。
无奈之下,辞旧非常疲惫地问苏凝,“大师,他到底怎么了?”
跟鬼说话,比他刷一天的题还累。
苏凝透过视频看鬼,目光很淡。
鬼却感受到一股压力,他吓得缩成一团,蜷缩在墙角,看起来很可怜。
“因为他胆子很小,他是被吓死的,不敢跟人说话。”
胆小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不注意看,还看不出来他点头了。
[被吓死?胆子小的鬼?那不就是胆小鬼?]
[人真的会被吓死,他的胆子得多小?]
[他胆子小,那他还敢来偷花!]
苏凝翻出胆小鬼的生平,跟网友们说。
胆小鬼名叫小新,是辞旧的老乡,他家就在院子的后面。
他小时候父母全意外去世,留下他一个人生活。
父母的赔偿款都被他的亲戚霸占,他没拿到一分钱。
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才五岁,那些亲戚拿了钱,把他接回家,抚养他。
可是他的亲戚都不是善茬,天天打骂他,甚至重一点,会把他打骨折。
他父母对他很好,可小孩子哪来的记忆,从他记事起,他就生活在打骂中。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怯弱的性格。
常年被打,他害怕人靠近他,他害怕跟人交流。
等到十四岁的时候,他的亲戚彻底不管他,把他留在老家。
老家只有父母的两间小瓦房,亲戚们看不上,他们都在城里买房买车。
刚回老家,他天天躲在家里不出来,等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他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翻垃圾桶。
小新早就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他在亲戚家经常吃不上饭。
有一天夜里,他又出来翻垃圾,被失眠的辞旧爷爷看到了。
他满脸心疼的样子,让小新心里一暖。
但他害怕跟人接触,他慌乱跑回家,关上门。
他的门没有锁,他抵在门后,防止有人进来。
辞旧爷爷回屋拿了一袋子面包和牛奶,还下了一碗热乎的面条,他敲响房门。
“小新啊,我把饭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出来吃。”
说完,辞旧爷爷便离开了。
过了许久,小新确定门外没有人,他才打开一点缝隙。
他看到门外凳子上的食物,他可耻地吞咽口水。
他从没吃过新鲜的东西,他好心动。
他悄悄伸出一只手,像只小老鼠一样,一点点把食物拖回窝里。
从那以后,辞旧爷爷每天晚上都来送吃的,有时候是肉,有时候是鱼,有时候是青菜豆腐,但都是新鲜美味的食物。
一连半年,辞旧爷爷总算见到了小新的样子。
瘦巴巴,胆子小,很内向,害怕人。
辞旧爷爷自认为跟小新熟了,他拿着门锁,给小新安装门锁。
实际上辞旧爷爷跟小新没说过几句话,但两人都默认了,彼此不说话。
每到冬天的时候,辞旧爷爷送饭的时候,就会给小新带一朵菊花。
各种各样的菊花,太美好了,令小新不敢相信他能拥有如此美丽的花。
辞旧爷爷只有一个人在家,他的孩子都在城里除了过年,孩子们几乎都不回来。
他很孤独,小新的出现,也给辞旧爷爷一种陪伴。
两个孤独的人相互依存,他们生活在两个屋檐下,却好似一家人。
辞旧爷爷没跟家里人提过小新,他担心小新害怕。
每当辞旧爷爷离开小院,小新就来给爷爷浇花,养花。
渐渐的,小新放下警惕之心,他愿意跟辞旧爷爷相处。
很多时候,夕阳西下,橙黄色的光晕很温馨,夕阳下的一老一少坐在院子里,等待着菊花的生长。
越是美好的生活,越是短暂,过年的时候,辞旧爷爷去城里过年,小新的亲戚来赶走小新。
他们听说老家要拆迁,他们想把房子占为己有,以后的拆迁款就是他们的。
小新本就胆小,他对这些亲戚又有恐惧,他让出房子,没有居住的地方。
冬天的夜晚,很冷,冷到能冻死人。
小新穿着辞旧爷爷给他买的羽绒服,也阻挡不了夜晚的寒冷。
他走在村间的小路上,田里一座座坟墓像一个个房子。
他自暴自弃随意走着,突然坟墓冒出一阵青烟,出现一个口吐鲜血的女鬼。
小新呼吸急促,双腿一蹬,眼睛一闭,人没了。
出来透气的鬼:!!!
不要啊!
你不要碰瓷啊!!!
小新被吓死了,吓死他的鬼头皮发麻。
她哭着找爷爷诉苦,她只是嫌坟墓太闷,出来透透气。
她哪知道半夜三更还有人在外面瞎逛。
她只是不想去投胎,她从没想过吓人,更没想过害人啊!
小新死后三天,没人发现他。
吓死小新的女鬼半夜托梦给家人,让他们好好安葬小新。
小新才得以入土。
辞旧爷爷过完年回来,找不到小新,他去问小新的亲戚,他们告诉辞旧爷爷,小新去城里生活了。
辞旧爷爷不相信他们说的话,可他又不能去小新亲戚家里找小新。
辞旧爷爷又变成一个人,他时常一个人对着满院的菊花发呆。
辞旧和网友听完小新的过往,内心愤懑不已。
辞旧抽抽鼻子,他眼含泪水地说:“我爷爷太可怜了,小新也很可怜。”
[那群可恶的亲戚,算什么亲戚,禽兽不如的东西。]
[小新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能霸占他父母的赔偿金,那可是他父母用生命换来的钱啊!]
[小新的亲戚还不如一个陌生老头。]
[不敢想象,小新的父母要是知道了小新活得这么痛苦,他们该有多心疼。]
小新偷偷地抬头,看了眼辞旧,很像爷爷。
辞旧声音轻柔地说:“小新,你喜欢菊花,你随便摘,尽情摘,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这些菊花是爷爷留下来的,如果爷爷还活着,爷爷肯定也愿意让小新摘菊花。
小新见到相似的脸,他探出头来,眼神胆怯地说:“不……不要,给爷爷。”
小新说的很简短,辞旧愣了愣,他才明白小新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菊花,这些菊花给爷爷?”
小新点点头。
辞旧与小新保持安全距离,他耐心地询问道:“你为什么想把菊花给爷爷?”
小新不想说话,但辞旧是爷爷的孙子。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他才慢吞吞地说:“爷爷给我花,我也给爷爷花。”
辞旧爷爷经常给小新花,代表着希望和美好。
小新死后不敢出坟墓,等他出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
以前爷爷能动的时候给他送菊花,现在爷爷躺在里面出不来,他也给爷爷送菊花。
辞旧内心十分复杂,他陪伴爷爷的时间太短。
或许爷爷珍惜院中的菊花,是想留给小新。
辞旧哽咽道:“谢谢你,小新。”
[呜呜呜,这么懂事的小新,为什么受那么多的苦。]
[可恶的亲戚,给爷爬!去死!]
[辞旧爷爷要是在家,小新肯定不会被吓死。]
[那只吓死小新的鬼呢?她不用负责吗?]
吓死小新的鬼在院子外面团团转。
老天爷啊,她不小心吓死了小新,天天担惊受怕,害怕天上劈下来雷,劈死她。
吓死小新的鬼用劲敲门,她站在门外大喊:“里面的人,你们听着。”
[……]
[找茬的来了?]
辞旧怒火中烧,他撸起袖子就去开门。
吓死小新,还敢来叫嚣。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辞旧毫无征兆对上一双灰白的眼眸,口吐鲜血,脸色青白,女鬼吊在门口,身体一晃一晃。
辞旧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下去。
小新惊恐地跑过去接住辞旧,双手不停地按压辞旧的心脏。
女鬼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爷爷,又有人碰瓷!”
被辞旧爷爷尿身上的老人,“喊什么喊,你什么鬼样子,你不清楚吗?你还出来吓人,快滚回去。”
女鬼捂住脸呜呜哭泣,“人家害怕小新死了嘛!”
她只是想让里面人放小新出来。
老年人鬼二话不说,提起女鬼的领口,就把鬼拽走。
小新的坟就在女鬼旁边,他这个新邻居,心肠不坏,就是没脑子。
辞旧慢悠悠地醒来,女鬼已经被老人家带走。
他捂着心口,惊魂未定道:“我突然理解你了,你不是胆小,是那个女鬼太吓人。”
网友们再也不嘲笑小新胆子小。
[胆子比天大也能被女鬼吓死。]
[刚才辞旧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小新看到辞旧手上的手机,上面密密麻麻的弹幕,还有直播间的人数,他吓得一溜烟跑了。
辞旧打开门的时候,院子上的符就失效了。
辞旧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他讪讪地笑了笑。
“大师,谢谢你,以后小新随便采花,想要多少都行。”
“以后小新就是我兄弟,我天天给他送花。”
苏凝语气淡淡地说:“小新的鬼魂很淡,他最好去地府,否则会死。”
鬼死了,可就真的消失了。
辞旧脸色一白,他紧张地说:“您……不,还是等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地府。”
小新的命很苦,他生前不能选择归处。
辞旧希望小新死后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去处。
辞旧希冀地望向苏凝,“行吗?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