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历史的画面中传来了一声振奋人心的呼喊,但作为旁观者,大家不仅没有为飞沙堰建成而感到欣喜,反而有点愤怒。
为什么,明明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堵住了洪水,现在居然要打开堤坝。
你可知道,这堤坝下面还有你的孩子啊。
看着李冰气定神闲的站在岸边,无数网友都替他着急了起来。
而听见李冰呼喊声后,陈墨也快速的从沉重的气氛中脱离了出来。
作为素材的提供者,他早就对现在的情况有了预案。
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直播间内,必然不会“平静”。
无关正确与否,此时此刻观众需要一种宣泄情绪的渠道。
当然,有放就要有收。
因此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陈墨马上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以旁白的方式为大家解释此举的含义。
“外江水位告急,现在打开堤坝,内江不会泛滥,但如果不打开水坝,外江沿岸的百姓就要遭受水患了!”
在陈墨解释时,飞沙堰两侧的人们还在欢呼雀跃,这时临时堤坝处的一个秦军小将领,面色沉重的跑了过来。
他还未跑到李冰跟前,只是看着疲惫的太守大人,泪水就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李冰见着这一幕,本就透露着疲惫的笑容也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看着将领这般异样的表现,内心不自觉的就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眼见将领越跑越近,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冰的心也随之一颤。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去搀扶将领,而是猛地抬头,极目向着临时堤坝处望去。
可自己本就为了思考解决办法就已经心力交瘁了,接着又陪着民夫做了那么久的体力活,早就已经累的头晕眼花了。
而临时堤坝又离这里还有点距离,茫茫江堤,人流还被洪水分流到了两岸,人挤人之下,找不到人也很正常不是。
因此我一眼望去,一时没找到二郎是不是很正常。
我本就老眼昏花了,现在又累,我们距离又远,这种情况下随意扫一眼怎么能找到呢。
没看到二郎在正常不过了。
对,都是我的问题。
他昂着头,伸着脖子,双目不断的在堤坝周围来回扫视,同时嘴里絮絮叨叨的不断安慰着自己。
但逃避终究只是一时之计,随着将领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李冰的所有侥幸都被击得粉碎。
“太守,公子……没了……”
听着这句话,李冰如被抽空所有力气般,一个踉跄,就仰身倒了下去,若不是身边的民夫眼疾手快,上前搀住了他,恐拍太守大人的后脑勺就要与石子地亲密接触了。
依靠在民夫身上的李冰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周围的民夫和士兵们发现这边的异样,也纷纷围了上来,好奇的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岸边就弥漫起了一股浓浓的愁绪。
“大人,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将领见状,心中也是一阵紧张,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李冰身边,见太守大人没有迁怒于他们的意思,便壮着胆子说道,“大人,堤坝不能开啊。”
听到这句话,李冰的思绪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水患还没过去呢。
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想到这,他本就因为劳累显得通红的眼眸上红血丝更多了。
他睁着猩红的双眼,面目狰狞的从嘴中挤出了几个字。
“开,立刻打开堤坝。”
他的声音沙哑而决绝。
“大人,不能开啊。”此时,回过神来的民夫们也慌忙围了过来,众人异口同声的阻止着李冰,“如果开了堤坝,以此时的洪水流速,根本没法下水打捞,那公子的尸身……”
“开!”
突然一声怒吼如春雷般响起,李冰推开了搀扶他的人,冲着众人怒吼道,“你们都要抗命嘛,我,说,立刻打开堤坝。”
“可是,大人······”
”没有可是!“
“莫非我李冰之子的尸体,要比沿江数万百姓还重要吗?”李冰一把抓过将士的衣领,气急道,“这时候还做这般小儿女姿态,你们是想要让吾儿死不足惜嘛!开堤坝,不要让他的牺牲白费。”
“是!”将领张了张嘴,最后一言不发的垂下了头,哽咽着应了一声后,便转身,扯着脖子冲着堤坝处喊道,“太守大人有令,打开堤坝!”
”开啊!!!“
轰隆!
堤坝放开的一瞬,洪水如猛虎出闸般,倾泻而出,只一瞬间,堤坝便被狂暴的水流淹没。
先前辛苦埋下的竹筐碎石也被冲的四分五裂,篾条等脆弱的物品更是被砸的”粉身碎骨“,化作粉尘飘散在了洪流中。
李冰站在岸边,见江水轰鸣着冲垮了堤坝,当见到水面飘过一截碎衣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般,瘫软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空洞地凝视着洪水,只见一根巨木被洪水裹挟着,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奔腾而下。
在堤坝处经过几番剧烈的翻腾,巨木最终被碾压成一蓬蓬碎枝残木。
此时的临时堤坝宛如一台强大的水力粉碎机,在洪流的猛烈冲刷下,任何东西都难以保持完好。
见着这一幕,他中充满了无力感和自责,他知道在那一声令下后,他连自己孩子的遗骨都再不可能见到了。
此时的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太守,而只是一个晚年丧子的孤独老人。
他坐在那边,周身满溢着浓郁的悲凉,连隔着屏幕观看的网友们不禁被他感染,只感觉眼睛酸涩涩的。
“但好在飞沙堰生效了。”
哪怕早就了解了这一情况,但在天衍历史这极端逼真的演绎下,纵然陈墨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悲怆的情绪影响,只感觉心里堵得慌。
幸好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适时的补上了旁白,只是这次他的声音闷闷的,显得没什么力气。
“内江重开后,鱼嘴利用高差,完成了四六分水。”
二郎虽死,但其名却深深扎根在了蜀都的山水中,历万代而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