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溯源
面对杀气腾腾的祝安,祝兴和玄勃二人,并不惧怕,相视一笑,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洪浩亦是惊疑,人家刚刚才问是不是要告发,他还解释只是好奇。
可转眼之间祝安就到了,任谁也不得不怀疑他。
尤其洪浩看清来人,诧异一声“二叔,你怎么来了?”这就更说不清楚了。
“两位老丈,莫要误会,二叔的确不是我叫来的。”洪浩有些窘迫,不过这解释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玄勃微微一笑,“小哥无须解释,我们两根老骨头相信不是小哥,昨日晚间贵族神像突然灵力大盛,我们便知这云雾再也遮挡不住……其实是与不是,全不重要。”
原来这山谷间的云雾却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两位老者合力布下屏蔽气息的阵法之类。
洪浩一愣,这般说来是因为神像,二叔才追踪到此,那却真的与他关系大大的。
祝兴仰天大笑,“不错,我老兄弟二人,在此偷得了上百十年的安逸时光,已然是知足了。”
祝安听罢,冷冷道,“你是我火神族之人,却勾结宿敌,蜷缩畏战,这般无耻行径,实在不配做我族类。今日便清除你这火奸败类。”
说罢一身凌厉杀气陡然暴涨,比先前更胜一头。
原来火神族所有修士,修炼的功法皆与祝融神像息息相关,之前神像灵气枯竭,祝安作为火神族修为第一人也并不显高深,还有洪浩娘亲祝宓亦是如此,星云舟一路,只讲不给洪浩添麻烦便是上上策。
不过眼下祝安得了神像助力,比起先前已经判若两人。
洪浩急忙道:“二叔,有话好好说,若二位前辈只是在此隐居,并无妨害。”
祝安阴恻恻道:“少主,水火不容,他们却沆瀣一气,对于各自族群都是不折不扣的叛徒。对这种为了活命胆小怕死的鼠辈,讲那么多作甚。”
却不料祝兴朗声道:“无知小儿,老夫在尸山血海的死人堆中摸爬滚打之时,怕是你爹娘都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你若讲我勾结水神族,与老哥哥交好,我自认了。但要讲贪生怕死,嘿嘿,老夫却不认这盆脏水。”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但现在站立起来,身形甚是伟岸。对着祝安的滔天杀气,并未显露半点畏惧害怕之色,显见所言非虚。
祝安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凝视着祝兴与玄勃,周身灵力涌动,犹如火山即将爆发前的沉寂。
倏然间他手中的长剑一挥,剑气化形,一条赤红如血的火龙,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呼啸着向祝兴与玄勃席卷而去。这火龙不仅蕴含着祝融神火的精髓,更因得到了火神神像的助力,威势与之前大不相同,仿佛要将这天地都燃烧殆尽。
洪浩一惊,正要阻拦,却见两位老者神色自若,便缓了念头。
祝兴与玄勃并未显露丝毫慌乱,他们相视一笑,显得极为默契。
祝兴单臂一挥,周身腾起一圈圈炽热的火焰,仿佛与天地间的火属共鸣;而玄勃则双手轻扬,周身水汽缭绕,仿佛能凝聚世间所有的水属。
二人各自释放出一道灵力化作鱼儿。祝兴的鱼儿浑身赤红,宛如火焰凝聚;而玄勃的鱼儿则通体晶莹,如同玄冰铸就。两条鱼儿在空中交织缠绵,瞬间融合成一幅阴阳双鱼的图案,极速旋转。
这正是水火既济的真义所在,阴阳相生,水火相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太极防御。祝安的火龙撞在这太极防御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光四溅,水汽蒸腾,整个山谷都在这股力量下颤抖。
二人合力创出的这一道太极屏障,与祝安放出的火龙,一时间竟是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只不过祝安毕竟是得到了火神神像的助力,其力量之强,超乎想象。
尽管太极防御坚韧无比,但在祝安的火龙持续轰击下,也开始出现了裂痕。那阴阳双鱼的图案逐渐模糊,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撕裂。
洪浩情知再僵持片刻,火龙必将破了防御,吞噬二位老者。当下再无迟疑,心念转动,一条巨大的火龙自他背后腾空而起,气势汹汹地迎上了祝安的火龙。
须知他这虽是盗版册子唤出的火龙,可毕竟是神仙境界的功法,且有朱雀离火加成,便是和玄采也能斗上一斗。这火龙的气势和力量明显比祝安的火龙更胜一筹。
二龙纠缠一起不过片刻,洪浩的火龙便将祝安的那一条撕扯粉碎,旋即昂首对着祝安,虎视眈眈,哦不,龙视眈眈,其状甚是倨傲。
祝安冷峻的脸色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显然洪浩的修为超出了他的预判和想象。毕竟之前探望时用神识探查并未探得分明。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少主为何竟帮这叛徒逃卒?”
洪浩也来了脾性,冷冷道:“已经叫二叔有话好好说,二叔似乎听不懂。不得已只能提醒一下二叔。二叔,我这不够纯正的血脉,玩火可还行?”
祝安脸色一沉,洪浩这话语间,似乎在提醒他,已经知道他对洪浩血脉的质疑和不满。
他自知今日再难得手,“少主修为高深,祝安自愧弗如。既然少主要留二人性命,那我也无话可说。”
说罢便一闪而逝,倒也干脆果决。
二人见祝安已去,立刻便收了功法,阴阳鱼图案也倏然不见。
“原来小哥竟是我族眼下的少主,失敬失敬。”祝兴对洪浩朗声道:“不知少主为何要帮我们这两根老骨头?”
洪浩微笑道:“我最烦一言不合就兵戎相见,总是讲力不讲理……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点道理。”
“哈哈哈,老兄弟,贵族少主如此明白事理,实在是可喜可贺。”玄勃赞叹道,“若你我族人皆能像他这般,那不知要少了多少流血,少死几多族人。”
洪浩听得惊奇,“老前辈的意思,大家都不讲道理?”
“自然是不讲道理。”祝兴长叹一声,“既然你是少主,那自然知道,我们火神族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受到的教育便是与水神族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宿敌,不死不休。”
“我们水神族也是一样。”玄勃微笑补充。
洪浩摇头:“实不相瞒,晚辈从小流落中土,前几日才返回火神族,只知双方不和,还不甚清楚其中原委。”
“这是历经千百万年的仇怨……”祝兴正色道:“只知是先祖祝融和水神共工不和,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和,从来都是一句水火不容的说法便完事,谁也不知原委。”
“总之双方的争斗,延续至今,到底谁对谁错,无人知晓。”
“不错,”玄勃点头称是,“双方仇恨世代延续,其间填进去数也数不清的性命,只是稀里糊涂的对战,我们老哥俩在此想了一百来年也想不明白,这般打来打去,究竟有何意思?”
洪浩点点头,正因为他是中土返回,并不是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故而没有一般族人刻进骨子里的仇恨。
当下便道:“难道双方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像二位前辈这般化敌为友?”
“哈哈哈,少主的想法虽好,却是镜花水月,难以实现。”
“为何?”
“双方虽不知为何而战,但敌对到今日,死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别人家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这等血海深仇,谁个能放下?”
“如若停战,握手言和。那双方便有许多人的不共戴天之仇不能得报……少主,换做是你,可会愿意?”
这一番话犹如惊天炸雷,震得洪浩头皮发麻。他顿时便一脸黯然,默默摇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正是此理。”祝兴轻叹,“少主若是自己都做不到,又如何能要求别人放下仇怨,和平相处。”
洪浩带着一丝不甘,“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祝兴摇摇头,缓缓开口:“少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火看似不容,实则亦能共存。但人心之复杂,远超自然法则。故而我和老哥哥,只能在这一片小小山谷,寻找一丝和谐的可能。”
玄勃接过话茬:“我们隐居于此,不问世事,只求一份内心的安宁。但这样的逃避,终究不是解决之道。不过老夫个人初浅理解,若想要水火二族彻底化干戈为玉帛……”
“恐怕还须弄清楚当年两位先祖不和的原因。只有追根溯源,了解真相,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洪浩听得双眼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这已经是混沌初开的极远古时代的事情,想要弄清楚原委,那却渺茫。
既然已经超出自己力所能及,洪浩也就不再多想,自寻烦恼。
“无意来此,扰了二位前辈的安宁,还望见谅。”洪浩鞠躬施礼,“我会叮嘱二叔,莫要再来打扰二位。”
祝兴呵呵一笑:“多谢少主美意,我和老哥哥在此已经赚了百余年悠闲时光,便是立刻身死,也不算亏。不过有一点还请少主明白……”
“我们皆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厌烦了这种永世无休的打打杀杀。”
洪浩一本正经,肃然道:“晚辈理会得。”说罢,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身后的山谷又慢慢变得云雾缭绕。
他一早出门,未曾进食,现在回到城中,腹中却有些饥饿,便寻思随便找个客栈饭馆祭一祭五脏庙。
他素来低调,虽然现在大家都知少主给神像补满了灵气,让火神族重新焕发勃勃生机,但却没几人见过他模样,自然无人认得。
他随便寻了一个普通的客栈,找个角落,点了饭菜只等小二端来。
隔壁一桌是几个粗鄙壮汉,正旁若无人的猜拳饮酒,大声说话。洪浩瞟一眼,几人都是面红耳赤,显见是喝得差不多了。
“来来来,再满上!”头贴膏药的汉子颇为豪壮,“老子今天是坐月婆遇到老相好——宁伤身体不伤感情。一定陪兄弟们喝个痛快。”
“大哥痛快,我等自然不能拂了大哥的心意,小弟先干为敬。”
“你们听说了么?长春楼新来一个红倌人,啧啧啧,能夹得破写小楷的毛笔杆子……”
本就是粗鄙之人,喝了酒说话更没遮拦。
洪浩不以为意,他那些年也是听得惯了的,要讲粗话,谁个能敌得过自己的师父公孙大娘。
不过这时,却又进来一对年轻母女,看她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远道而来。
那对母女进店后,原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角落歇脚,却没想到被那几个壮汉盯上。他们借着酒劲,开始肆无忌惮地调戏起母女俩。
其实只是普通寻常的一对母女,原也说不上姿色,但几名壮汉饮酒多了,却只要是个母的都要调戏一番。
“大姐,我们这桌酒菜都现成,吃也吃不完,不如过来一起。”
“就是就是,你们不必害羞,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只是行善积德,并无他意。”
“大姐,来与我喝个合卺酒。”
那对母女似乎被这几名粗鄙汉子的言语所慑,不敢回话,只是惊恐望向几人。
洪浩微微皱眉,不过喝酒之人胡言乱语,也是司空见惯。若只是讨些嘴上便宜,倒也无须计较。
但偏偏此刻几人中,有一个喝得已然不知好歹的汉子,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朝着母女二人那一桌晃过去。
那母女顿时紧张。女儿身体震颤一下,无助望向四周,似乎想要看看有无仗义之人拔刀相助。
洪浩正欲发作。
“老爷勿动,”灵儿直接心语,“看戏。”
洪浩惊道:“这母女是高人?”
“嗯嗯,老爷,刚刚那女子露了一丝气息,虽然立刻就收,灵儿却捕捉到了。这气息有些熟悉。老爷你先看母女如何应对。”
洪浩听罢,又往角落缩了缩。他所在位置本就角落,这一下缩进阴影中,更让人注意不到。
门外此刻却又进来一人。
他一进来,便给客栈带来一股温暖的气息。让原本普通的大厅一下子变得明亮。
不是别人,正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祝轲祝公子。这偌大一座城,那个不知,何人不识祝公子。
“几位,这母女二人是我的客人,莫要鲁莽。”
祝轲并不那狠话威慑,只是这般平静道来。
几名壮汉立刻酒醒了大半,立刻扑通跪地,看来还是借酒装疯。
祝轲并不理会,径直走到母女二人面前。
一点头道:“抱歉让二位受惊,二位请随我来。”
原来说是客人,并非是吓唬几人的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