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超骑着自行车在前面领路,黄建军和一群小伙子推着板车跟在后面,浑身是劲。
路上,黄建军还是忍不住凑到黄智超旁边,小声问:
“兄弟,那……那都是些啥好东西啊?给哥透个底呗?”
黄智超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保证让大家伙儿高兴。”
翻过那道熟悉的土梁,小山谷的口子就在眼前了。
黄智超停下车,指着谷里一处比较平坦、被几块大石头和矮树丛挡着的地方:“就在那边。”
他没跟着进去,只让黄建军带人进去搬。
小伙子们呼啦啦一下就冲了进去。
很快,山谷里就传来压不住的惊呼声和抽气声。
“我的老天爷!”
“这……这么多布?!”
“还有白面!那是大米不?!”
“肥皂!上海牌子的!”
“看这罐头!铁皮的!”
黄建军第一个冲了出来,脸红得跟喝了酒似的,一把抓住黄智超的胳膊,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
“兄……兄弟!这……这……”
只见小伙子们开始往外搬东西,一捆捆颜色鲜亮的棉布、的确良;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粮食,瞅着就沉;
一箱箱肥皂、毛巾、牙膏,包装都还挺新;甚至还有不少铁皮罐头和用油纸包得结结实实的腊肉、咸鱼!
东西实在太多了,哪是“几个大垛”,简直堆满了那片空地,晃得人眼花。这哪是“藏”东西,活像个小供销社仓库!
小伙子们手脚飞快地往板车上撞,个个累得满头是汗,脸上却全是兴奋。
几辆板车都装得冒了尖,用绳子捆得牢牢的,才算把所有东西都装完。
回去的路上,那气氛就不一样了。虽然还被交代着“别声张”,但那份巨大的高兴劲儿哪藏得住。
每个人脸上都放着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等几辆满载东西的板车吱吱呀呀回到黄家村,停在村委会大院时,整个黄家村一下子就热闹开了!
刚才还只是几个人知道,现在看着这实打实堆成山的好东西,消息跟长了腿似的,一下就传遍了全村。
“快去看啊!智超弄回来好东西了!”
“听说有好几车!布、粮食、啥都有!”
“真的假的?走走走,去看看!”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从自家屋里、地头上往村委会涌。
当他们看到院子里那些崭新的布料、成袋的粮食、成箱的日用品时,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接着就是震天的欢呼!
“老天爷!这么多布!能做多少新衣裳啊!”一个抱孩子的妇女眼睛都直了。
“白面!是白面!还有大米!”一个老头激动地伸手想去摸摸粮袋子。
“建军!这……这都是智超弄回来的?”有人扯着嗓子问村长。
黄建军站在板车边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红光满面,大声宣布:
“没错!这都是咱们智超兄弟想办法弄回来的!是给咱们黄家村谋的福利!”
人群立马跟开了锅一样!看向黄智超的眼神里,全是感激、佩服,还有点狂热。
“智超真是咱们村的大能人啊!”
“跟着智超有肉吃!这话一点不假!”
“这下日子有盼头了!”
乱糟糟的人声里,桃红也挤在人群中。她没像别人那样激动地往前凑,只是抱着胳膊站在稍远点的地方。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智超,又扫过那些让人眼馋的东西,
眼神挺复杂,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明显了些,也不知在琢磨啥。
黄智超站在一片喧闹和感激的目光里,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么多东西,够村里分一阵子。
院子里的闹腾劲儿好歹是按下去了些,可那股子高兴头还没过。
黄建军胳膊一伸,硬是把黄智超往自家拽。
他家离村委会就几步路,三间瓦房看着挺齐整,篱笆院儿也收拾得干净。
屋里方桌已经摆好了,一大盆刚出锅的炖鸡肉香得钻鼻子,锅里头还咕嘟咕嘟响着呢。
旁边搁了几样下酒的小菜,这年头算得上挺排场了。
黄建军媳妇瞧着挺本分,手脚也快,端上菜冲黄智超实在地笑笑,就去灶房忙活了,不掺和爷们儿桌上的事。
“来,智超兄弟,快坐上头!”黄建军招呼得那叫一个亲热。
桌边还坐了三个小伙子,就是刚才搬东西那几个,铁柱、栓子、大壮,
都是二十出头黑壮的后生,瞅着黄智超那眼神,又敬又好奇。
黄建军挨个指了指:“咱村的好小伙!今儿个叫他们过来,陪兄弟你好好喝几盅!”
铁柱端着倒满了白酒的粗瓷碗,脸膛红红地站起来:“黄干部,俺敬你!”
栓子和大壮也忙跟着起身举碗:“谢谢黄干部给村里弄来好东西!”
黄智超笑着端碗:“自家兄弟,甭客气,都坐,一起喝。”
村里自个儿烧的酒,劲儿大,喝着冲嗓子。
黄建军领头,几个小的轮着敬,话不多,就是闷头劝。
一会儿为了养鸡场,一会儿祝黄智超高升,碗是一个劲儿地满上。
黄智超脸上挂着淡笑,也不推辞,端起碗就喝,看着斯文,速度可一点不含糊。
没几轮,几个小伙子先撑不住了,眼神发飘,说话也开始绊蒜。
铁柱直接趴在了桌上,嘴里含糊不清:“黄…黄干部…好量…”
栓子靠着椅背傻乐。
大壮晃晃悠悠想站起来再敬,没站稳又坐了回去,脑袋耷拉着不动了。
黄建军也喝高了,脸膛通红,眼皮都快粘一块儿了,还举着碗指黄智超:“兄…兄弟…等…等着…我拿酒…”
话没说完,人就歪椅子上不动了,呼噜声跟着就起来了。
满屋子就剩下呼噜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黄智超放下酒碗,眼神还跟刚才一样清亮,脸上一点醉意都看不出来。
他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温水,目光扫过桌边倒了一片的几个人。
门帘子轻响,桃红走了进来。
她像是刚拾掇利索,换了身干净褂子,头发也拢得整齐,脸上淡淡的,眼神却挺亮。
她先扫了眼桌上的杯盘狼藉和醉倒的人,目光最后停在黄智超身上。
“呵,都趴下了?”她走到桌边,不紧不慢地收拾起碗筷,动作挺轻快。
黄智超看着她:“你倒是不奇怪。”
“就他们那点量,还想灌你?”桃红嘴角勾了下,有点不屑,“也不掂量掂量。”
她把碗筷麻利地摞好端起来,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回过头看黄智超。
屋里光线不算亮,她眼睛在暗影里看着挺深。
“你,”她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不少,刚好俩人能听见,“出来一下。”
黄智超没吭声,起身跟她出了屋。
院子里月光挺好,照下来凉飕飕的。
桃红领着他走到院子角落老槐树底下,那儿黑黢黢的,也安静,能听见远处狗叫。
桃红转过身对着他,月光照着她半边脸。
她默了片刻,像是在想话。
“智超,”她开口,声儿比屋里软了点,也认真了些,“今天的东西…谢谢。”
“给村里的,应该的。”黄智超语气还是淡淡的。
桃红却轻轻摇了下头,抬眼看他,眼神有点烫人:“我知道,不光是为村里。”
她往前挪了小半步,俩人离得挺近,能闻见她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儿。
“黄智超,”她盯着他的眼,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我想给你生个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