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是叶老王妃五十五岁寿辰。
过去几年,因是老王爷孝期,并没有好好操办,今年王府喜事连连,内外院都商议着隆重庆祝一番。
金氏忙得没空来找贺芳亭闲聊,范长史也忙得失眠症都痊愈了,每天回家倒头就能睡着。
邵沉锋和邵淮麟兄弟俩,也是挖空心思给母亲置办寿礼。
贺芳亭身为长媳,又是镇北王妃,本也该忙碌,但她现在怀着孩子,合府最大,谁敢劳累她半点。
因此她依然清清闲闲地养着胎,还不时传召农正司两位郎中到巍山院,询问田地里庄稼长势如何。
令她欣喜的是,两位郎中都说今年天公作美,雨水丰沛,庄稼长得极好,有望丰收。
黑鸨山卫所守将、屯田都尉邵不寒也写了信来,说是种的小麦、大豆长势喜人,茁壮茂盛。
贺芳亭看了这信,真是用饭都更香了。
老三邵江衡也正式行文,请求回府为嫡母祝寿,邵沉锋准了,这一家子于七月二十四回到王府。
邵景舟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长兄邵景云、次兄邵景康,找到贺容璎和邵景岳,一本正经地道,“璎儿姐姐,岳儿,你们看,我两位哥哥还在,没有被我娘喂狼!”
贺容璎欣慰地道,“这就好,你也不会被喂狼了!”
邵景岳也很高兴,“咱们谁也不喂狼!”
邵景云、邵景康听得暗暗偷笑,又跟贺容璎相互见了礼。
他们的娘亲彭氏,可以说是栽在贺容璎手里,但他们并不怨贺容璎,只怨娘亲没事找事。
而且,幼弟很喜欢贺容璎,常说璎儿姐姐怎样怎样,他们听多了,也大约知道这未曾相见的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此时见面,发现果真与他们想象中相差不大。
心里更怪娘亲了,这姐姐单纯得跟个孩子似的,又这么好看,你怎忍心利用?
三房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到巍山院拜见贺芳亭时,三夫人彭氏面色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贺芳亭像是看不出她的异状,并不提让她难堪的事情,如从前那般与她谈笑,对三房几个孩子也态度和蔼,关爱有加,分别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彭氏佩服她大度,也感激她给自己留脸面。
她在万峰山卫所的日子不好过,如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夫君狠狠骂了她几顿,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个招祸的灾星,尽给自己惹麻烦,还说她已经犯了七出中的口舌之罪,暂时记账,如果再有下次,必定休她回娘家。
长子、次子也埋怨她糊涂,每天跟她讲一堆大道理,听得她头都大了。
但以上这些,还不是最让她烦恼的。
最让她烦恼的是,幼子知道了她想将自己过继出去,十分伤心,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求她不要抛弃自己,她哄了许久,才让幼子止了眼泪,夜里又惊了梦,连着几晚睡不安稳。
现在虽然不夜啼了,却像是跟她离了心,看她的目光带着戒备和恐惧,她脸色稍微不好,他就如惊弓之鸟,白着一张小脸,立马哭着跑去找父亲或哥哥,不敢跟她待在一起。
仿佛多待一刻,就会被她卖了。
她跟夫君哭诉,夫君不但不安慰她,还幸灾乐祸地说怪得谁来?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可她初衷本是好的,是想让家里更上一层楼,怎就弄成这样?心里委屈得要命。
要说后悔,也是在看到幼子这般模样时才真正后悔。
虽说她有三个儿子,但儿子又不是别的物事,哪会嫌多?每一个她都舍不得。
幼子伤心惊恐,她也是心如刀绞。
等夫君、儿子跟着邵沉锋去前院,哭着跪到贺芳亭面前,“大嫂,我已知错,从今往后,再不敢有糊涂念头!”
夫君说得很明白,只原谅她这一次,下不为例。
儿子们失望的眼神,她也不想再看见。
贺芳亭忙让侍女扶她起来,叹道,“三弟妹,天下那么多人,偏咱们能成一家,也是场缘份。此前种种,就此揭过,往后,盼你存善心,行善事,当好镇北王府的三夫人!”
彭氏又羞又愧,眼含热泪,“多谢大嫂!”
大嫂还认她是家人,他们还有机会回来!
金氏在门口看了多时,走进来笑道,“三弟妹快别哭了,像个花脸猫,也不怕人笑话!”
彭氏擦擦眼泪,无所谓地道,“笑就笑罢,这一阵子,我被笑得还少?”
就连个小妾都敢嘲讽她,又被夫君压了下去。
夫君是真的很好,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如果换成别的男子,可能直接休妻,夫君却独自回王府替她赔罪。
金氏:“......三弟妹真是不一样了。”
以前的三弟妹最是掐尖要强,哪会这么想得开。
彭氏:“二嫂,我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妯娌三人坐一处,亲亲密密说了半天话。
叶老王妃听说,喜笑颜开地对黄嬷嬷道,“妯娌和睦,家宅安宁,这才是兴旺之相!这媳妇娶对了!”
黄嬷嬷附和,“谁说不是呢!”
当年简王妃也是举止大方,待两位弟妹极好。
但不知为何,二夫人、三夫人就是合不来,时有口角,偶尔还闹到老王妃面前,让老王妃烦不胜烦。
贺王妃来了这大半年,不掌中馈也不多事,家里却宁静得很。
三夫人出了幺蛾子,也是迅速处理干净,打发出去,没有吵吵闹闹拖泥带水。
虽然是王爷处理的,可如果简王妃还在,表面上必然为三夫人求情,私下里却怨气暗生,到时不知还要出多少事儿。
现在这样多好,三夫人受到教训真心悔过,以后依然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