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仰面躺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还有一点我不明白。”
“什么?”秦颂问。
小徐坐直了身子,拖着椅子朝秦颂身边靠了靠:“凶手杀吴晓羽,好像狗尾续貂,处理的有点多余,他既然能精心策划一场谋杀,为什么到杀死吴晓羽的时候就变糙了,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做的。”
“8月23日在电梯里看见的吴晓羽,和平时看见的吴晓羽相似,但略有不同,吴晓羽没有孪生姐妹,是有人假扮的?但是为什么这么像?”
“吴晓羽被当成袁宏伟案的犯罪嫌疑人,伪造成畏罪潜逃的假象,杀了她可以永远的保守秘密,换做是我,会让她彻底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不是更加安全,拖到或者乱葬岗埋了,时间拖得越久越安全,可他为什么只把尸体放在后备箱,车还停在偏僻的路边。”
小徐的一番话,打开了秦颂的思路。
秦颂说:“车子没有锁,钥匙在车里,甚至吴晓羽的身份证,银行卡,随身衣物都在她的身边,为什么让她‘畏罪潜逃’,又让她这么快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呢?”
“这么一看,确实手法业余,但现场被清理过,没有留下指纹毛发,他们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用随手可见的数据线勒死吴晓羽,如果那天是吴晓羽本人回家拿了行李,真的准备畏罪潜逃,凶手又是在什么地方杀了她,虽然那一段路没有监控,但毕竟是马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车子、行人,凶手不可能在路上动手。”
小徐指着女司机的照片:“所以,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吴晓羽。”
秦颂点头:“虽然她们很像,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小徐说:“有没有可能,他们这么做,是用吴晓羽的死来掩盖什么?”
“有这种可能。”
单面镜那边,张超已经靠在审讯椅上睡着了。
秦颂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他还舒服的睡着了。”
秦颂走进审讯室,小徐跟在他的身后。
秦颂重重敲了敲审讯椅,张超的眼前被一片阴影遮住,猛地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看见面前站的是秦颂,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擦了擦口水:“怎么了。”
“你倒是舒服,怎么样,想明白了没?”
张超堆起一脸笑容:“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好好说。”
秦颂坐在桌后,翻开笔记本,小徐继续做记录。
审讯室里就剩他们三个人。
张超说:“我老实交代,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
秦颂抬头看着他:“这就要看你肯不肯说实话了。”
“我说,我都说。”
张超开始了第三次讲述。
“我家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爸带着我长大,家里的房子被他赌输了,小时候的记忆,就是来回搬家,有一年,我们半年时间搬了四次家,我们俩没多少东西,一三轮车就能拉走,但怎么搬都离不开那一片。”
“我爸喜欢赌钱,我放了学就去找他,赌赢了就随便丢给我一点,让我去买东西吃,赌输了,他就给我买馒头,买饼吃。”
“虽然我爸人不咋样,赌博,喝酒,但是从来没打过我,也没让我受过苦。房子没了,我怪过他,等自己长大后,家里只剩下我自己的时候,我沉迷赌钱后,终于理解他了,他想让我过好日子,想要把房子再赢回来。”
“那片很乱,澄西最大的劳务市场,大都是没什么文化干体力活的人,每天早晨天不亮,挤满了人,老板需要人,他们就像菜市场里被选择的白菜一样,点到谁就是谁,没被选中的就待在那里,外地人多了,赌博,喝酒,吹牛,小偷小摸不可避免。”
“太阳下山,年轻姑娘都不敢从那里走,小流氓,小混混,对着人家吹口哨,偷东西,抢包的事情时有发生。”
“我爸和同伙组团偷东西,那是常有的事情,我们一起把偷来的自行车改造改造,然后卖钱,有时候直接拆散了卖,这就是我的童年,少年。”
“后来,我爸也死了,赌输了钱,没办法,去工地偷东西,踩空摔死了,地面上的半截钢筋刺穿了他的身体,跟串糖葫芦一样。”
“从此,我只能靠自己,没钱上学,就去洗盘子,去网吧打杂,我更喜欢在网吧,能免费上网,还能管吃住。”
“我在网吧里待了两年,成年后,去当保安,也干过苦力,实在干不来,我在几家公司干过,收入还算不错。没错,我也迷上了赌博,我想象着我爸坐在小商店门口打牌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他的模样。”
“我知道赌钱不好,可是我忍不住,发工资了就忍不住去赌,我想好运一定会到我身边。”
“所以,运气眷顾你了?”秦颂问。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颂冷笑一声,果然赌徒不管什么时候都认为自己会翻身。
“继续。”
“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我没办法,只能去偷,被公司发现后,把我开除了,我只好再找新的工作,换了几个工作后,我进入了袁宏伟的公司。”
“那时我进入公司的两个月,来了一个实习生,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看起来很单纯,性格内向,经常被人呼来喝去,不过吴晓羽对她还算照顾。明面上大家给吴秘书面子,只能在背地里搞点小动作。”
“那时候我在监控室里看监控,轮到晚班,就到点巡视。有一天我发现这个实习生没走,袁宏伟也没走,就发生了那个事情,我想借机拍点照片,到时候,还能找他们要点钱,这可比偷东西来的快。”
张超大概不知道敲诈勒索比小偷小摸情节更严重。
“然后我就拍到了精彩的照片,实习生居然没有告袁宏伟,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她竟然告了袁宏伟,袁宏伟想要私了,这件事情秘密处理的,具体情况我也只是听说,总之,袁宏伟给钱,实习生家人拿了钱了事。”
“可是,你为什么会把那个照片发给田莎。”
“谁?”张超一直叫田莎实习生,看样子他记不清她的名字:“哦,你说那个实习生啊,你不提,我都忘了她叫什么。”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我把照片发给她,是不想让他就这么了事,要不,我怎么问袁宏伟要钱?没想到,她看到照片就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