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破云心神巨震,“你……你是北越探子?”
“萧兄你要明白,天下根本无分南越北越,大越原本就是一体的。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分裂的越久越难以融合,趁现在是个机会,让大越重新合在一起。”
萧破云还是有一点犹豫,“南越的陛下为君还是清明的,为什么不能……”
“你想说扶保他反攻北朝?萧兄,我说过皇帝都是一样的,现在南朝大乱民不聊生,已经证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愚忠只会让天下百姓伤亡更多,后期想要休养生息需要更久,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我让你帮我劝降,也是想最大限度保存他们的性命,政权平稳过渡。不然北朝大军杀过来,血流成河是你想看到的吗?”
萧破云猛然一惊,是了,南朝已经这么乱了,北朝皇帝怎不会趁机攻打?既然灭亡是早晚的事,少流血总是一件好事。
他深深施礼,“安南伯才是大义。”
又商量了许多细节,自此便分开行动,萧破云想办法让皇都官员签署投降书,容棠快速招揽人马,平定皇都周围小股叛乱。
有永安侯明面上给的统帅身份保护,容棠第二天就贴了征兵招贴,不止在城内招,还在城外招,口号就一个,想活命的,参军。
同时城内外赈济署停止供应青壮年领粥,想吃上饭,必须参军。
城里百姓家中有青壮不愿意参军的,容棠带人去搜,把他家里能吃的全拿走,男人去参军了,妇孺老幼才给一口薄粥续命。
城外男人不想参军的,也不把你怎么样,一家人都没得吃,全等着饿死。
一时间皇都更加乌烟瘴气,怨声载道,人人把容棠骂得狗血淋头。但容棠完全不在乎,你骂你的,他抢他的,碰到武力反抗的,他那一群特战队员如狼似虎,饿虎扑食……
总之完全反抗不了。
就在这种高压之下,一天之内,征兵一万多。
有人把问题反映到永安侯面前,他只装聋作哑,一副不干涉军务的嘴脸,还在朝官弹劾容棠横征暴敛时反驳,“非常时期行非常事,难道满朝文武要龟缩等死吗?”
第二天,征兵扩大至官员府邸,就是他们家的子弟奴仆,这会也别想独善其身了。
起初官员家里当然不愿意,他们关起门来,仗着家里存粮还打算扛一阵子,容棠这么一整,他们就和那些穷鬼一样没有了底气。
反抗当然要反抗,他们家也是有奴才的。
结果发现自家的几十上百个奴才在上万贫民兵面前不堪一击。贫民兵们不得已当了兵,吃了一顿大锅饭后感觉真香,再看那些达官贵人们就不顺眼,凭什么老子要卖命打仗,你们就能关上门过安稳日子?
偷抢也是抢,明抢也是抢,永安侯明令禁止负责皇都治安的禁军不得干涉军务,这可是王法允许的。
就这样,官员府邸寡不敌众,府里粮食被抢光,男丁强制入伍,皇都的怨气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佞臣,恶贼的骂声,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回荡在安南伯府上空。
收缴的粮食统一放在了赈济署,容棠派了一千人把守,老温坐镇,一箱子雷管给他镇场子,全城人按照现有人口统一分配粮食,配额是饿不死,但也吃不饱。
马大人有生之年是第一次掌握这么大的权力,老实说,他自己原先算过一笔账,赈济署的存粮已经不多了,随着流民越聚越多,根本撑不了十天半月必然绝粮,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他不是没想过把全城的粮食集中在一起统一分配,这样能最大限度保证所有人多活一段时间,但他愿意,别人不愿意啊?
谁愿意把自家的粮食分给别人吃,自己不知道哪天饿死了?
所以对于安南伯这个人是好是坏他很难评,人家可以骂,他不能骂,不止不骂,还缩起脑袋假装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继续耷拉着眼皮主持赈济。
终于在三天后,容棠带兵出发了,看人数不少,看武器,一言难尽,锄头镰刀棍棒板砖……
他在外面拼,萧破云趁着这个时机进出各府,别人骂容棠他也骂,骂着骂着产生共鸣,谈人生,谈理想,谈时局,一步步瓦解他们,为最后招降做铺垫。
郑家,郑九正和崔先生喝茶,不知道什么原因,外面强拉壮丁的风并没有吹到他这里,他的家丁护卫一个不少,容棠也没来抢他的粮食。
(容棠:他不惹我就行)
崔先生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喃喃自语,“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崔家的人,他早就得到消息,北朝大军就快来了,只要他待在郑九身边不出去,总归能等到来接他的人。
乱世明哲保身,似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信念,但有人要搅弄风云,他也没立场干预,见过的事多了,经历的也多了,看问题就更淡泊。
原本以为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趁乱搏个前程,可这些天他的骚操作连他这个看透世情的老人都看不懂了。
你说他要干大事吧,他不要名声,被骂得祖坟冒黑烟。
你说他要利吧,抢来的粮食都放在赈济署给百姓续命,最大限度减少饿死人口。
最绝的是他把反对他的朝官家儿子孙子都抓走统一看管,让那些官员投鼠忌器,敢怒不敢言。
强权压迫下,皇都竟然安静下来。
郑长早就不问政事了,在家教郑宝儿读书,自半年前儿子差点被林芷毓害死,他做了一场前世今生的恶梦之后,他感觉冥冥中自己似乎死了,活下来的这个躯壳短时间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子嗣保住了,爱情崩了,生命似乎也缺少了一半的意义。
崔先生问他,“你不打算管一管吗?”
郑九顿了端茶盏的手,“老师让我管什么呢?我手上没有兵权,大理寺也几乎瘫痪,所有人只想着保住性命,百官也各有心思,这个朝廷的统治已经崩了,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一切重新来过。”
崔先生叹息,“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应该还有一股朝气的。安南伯虽不是好的,那股子不管不顾敢闯敢干的劲,还是让人欣赏。我听说那个凤乡君……她每天游走在各府官眷中间,负责给老弱妇孺送粮送药,她还联络了莫怀恩和孙太医出城给流民治病防瘟……你不爱听,我不说了。”
郑九心情烦躁,他不是不想听凤轻轻的事,是老师把容棠和凤轻轻一起说。先说自己没有活力,又说容棠活力四射,再说凤轻轻追随容棠的脚步。
这不是明说自己老了,和小年轻脱节了,不是一辈人了。心里堵得半死,没好气道:“他干的那些事,郑家人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