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宋晚宁下意识觉得,像夏侯瑛这样美得似妖又似仙的女子,又贵为一国公主,闺房该精致得如同仙宫一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副情景。
“我想着你也该来了。”夏侯瑛回身打了个招呼,二人一同落座。
侍女们进来奉了茶,宋晚宁接过茶盏吹了吹,却没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也有事同我说?”
“算是吧。”夏侯瑛表情有些无奈,“只是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但我又怕你误会......”
见她如此犹豫,宋晚宁心里猜了个大概。
上次谈话后,她知道夏侯瑛对谢临渊并无情意,但是碍于两国关系和庆国皇帝的旨意,不得不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
而现在谢临渊将她接进了府,无名无分地住着,这让她们二人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相处。
宋晚宁倒不是觉得夏侯瑛会拈酸吃醋,只是她身后是西夏万千子民,承担着两国和平的重任,少不得要依附于谢临渊。既然无法避开,那不如先将事情说开了,彼此心里也有个底。
“你放心,我对太子妃之位并无觊觎之心。”她放下杯子,正色道,“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竞争关系。”
听宋晚宁这么一说,夏侯瑛脸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其实我也是想说这件事...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顿了顿,开门见山道:“太子前些日子与我商讨过,这太子妃之位,他是属意于你的。但是一旦和离,必定会引起皇帝猜忌,以为我西夏有不臣之心,所以暂且只能在名分上委屈了你。”
宋晚宁一愣:“他和你商量过?”
“是,太子殿下说这事本就因他而起,不该我们两个女人起争执。”夏侯瑛笑道,“想来是怕我欺负你,幸好我不是那尖酸刻薄之人。”
前几次相见,宋晚宁只对夏侯瑛的外貌印象深刻。
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颦一笑皆美得惊心动魄,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足以成为一代妖妃。
若不是亲自与之深聊,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下竟是个如此豁达淡然的灵魂。心思细腻却不圆滑世故,为人处世都极为妥帖。
怪不得西夏会送她过来和亲。
宋晚宁甚至有些自惭形秽,由内到外的。
她勉强附和着笑了一声:“倒是我多虑了。”
“不,本就是我鸠占鹊巢,你不生我的气便好了。”夏侯瑛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其实当初我来和亲,若不入宫为妃,嫁进王府顶多就是个侧妃。可当时碰巧正妃位置空悬,而殿下当时说什么也不愿再娶,陛下便下了一道圣旨,强行册封我为正妃。”
“其实我也知道,外邦女子在你们庆国皇室是不能为正妻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着宋晚宁若有所思的表情,等待她来填上答案。
“按规矩,王爷死后,正妻会被接入宫中守寡,而妾室则会被遣回原籍。”宋晚宁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你作为和亲公主,必然是不能让你回去的......”
所以,他们一开始便是想要置谢临渊于死地。
夏侯瑛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两年里殿下被派去边关打了无数场仗,回回九死一生。不过好在都凯旋而归了,还挣了不少军功,权势与威望更盛。”
“九死一生?”
“可不是吗,每一次回来都是血淋淋的,刚养好又走,铁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宋晚宁顿时想起谢临渊身上的那些可怖的疤痕,觉得头皮发麻。
他从未与她说过那些伤是从何而来,她也没有细问过。
就好像战场上刀剑无眼是极寻常的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实际上这些年他过得确实不好,非常不好。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看着都不像个人。”夏侯瑛看向屋外回忆道,“好像只有逼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掉那些难过的记忆,闲下来的时候便将自己关在你的院子里,不吃也不喝,谁也不让进。”
宋晚宁听得有些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这些做什么?我与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张着嘴最终还是噤了声。
明明是来解释她们二人关系的,怎么又成了夏侯瑛来说和?
夏侯瑛意识到她的不高兴,及时打住了话头:“你若不想听便罢了,说些旁的也好。”
宋晚宁松了一口气:“你方才说暂且在名分上委屈我?难道你还是准备和离?可有万全之策?如果不行的话其实也不用这样的。”
她深知和亲公主身份特殊,不能随心所欲,况且西夏还有重要的人。她宁可不要这正妻之位,也不愿两国关系有任何闪失。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用西夏安宁去赌我自己的自由。”夏侯瑛突然嫣然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书架,“你真当我看这些书是解闷儿的?不瞒你说,我已经过了乡试与会试,只待来年春闱与你们庆国学子一较高下了。”
“什么?如今女子也能科考了?”宋晚宁大吃一惊。
夏侯瑛颇为自豪:“自然不是,是我求殿下给我拟了个假身份,女扮男装参加的考试。殿下说,若我明年春闱能上榜,便上书请陛下下旨和离。毕竟我要是留在庆国做官,便也算开创个外交的先河,于两国稳定无碍,或许以后也能少送些女子去各处和亲了。”
女子入朝为官并不是绝无仅有,本朝就有程少微这个例子。不过她是实打实靠军功讨的封,并非通过科考入仕。
而在前朝女帝时期,开设女子学堂,开放女子科考,出了许多有名的女官。那时女子并不只是在家相夫教子,也能同男子一样大展宏图。只可惜女帝死后儿女争权,朝堂动荡,被庆国先祖趁虚而入,直接江山易主。
为了防止再出这样一个女帝,庆国从开国年间就定了后宫女子不可干政的规矩,并宣称“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果夏侯瑛真能在明年春闱拿个名次,有谢临渊的支持,想必可以讨得一官半职。而有这样的榜样在前,或许能打破现状。
她倒有些期待了。
看向夏侯瑛的眼神,不仅是欣赏,还多了些钦佩。
又闲聊了几句,宋晚宁想起来时准备的东西,对夏侯瑛说道:“我有件礼物想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