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你们究竟将我们知州大人如何了?”
“刚刚他们抬着不少人出来,必是被他们害死的人,我们知州大人怕也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堵着门口的人群里爆发一声声质疑。
有人怒喊:“交出我们知州大人!”
旋即便是众人震天般的齐声呼喊:“交出知州大人!”
“交出知州大人!”
那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将整个按察使司掀翻。
站在按察使司门口的,乃是一位姓梁的佥事。
梁佥事被这等呼声吓得转头冲回按察使司,大喊:“关门,快关门!”
按察使司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却并不能挡住那震天的呼声。
梁佥事一回头,就见众人还抬着那些昏迷的衙役,一时怒从心头起,跳脚道:“还抬着干什么?放回去,都放回去!”
外面正民怨沸腾,这时候将这些昏迷不醒的衙役抬出去,岂不是瞬间激怒门外那些刁民?
到时他们以为这些人已经死了,一怒之下冲进按察使司,他们便是裤裆沾了黄泥,有理也说不清了。
大人们都下衙回家了,只剩下他留在此处,若出了事,必要他背锅。
那些衙役们怎么抬出来的,又怎么被放回去。
……
一大早,按察使康年心情大好。
吃了顿家中厨子悉心准备的精致早餐,坐上官轿轿晃晃悠悠就往按察使司去了。
一想到沈逾白被丢出按察使司,康年就得意地哼起了戏曲。
这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按察使司门口。
门口早已被通城州百姓团团围住,既不让里头的人出来,也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康年气急。
刁民!
一群刁民!
竟敢堵住按察使司的大门,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按察使大人再如何气,也进不了按察使司。
被逼无奈,只得去都指挥使司找薛岩派兵来镇压。
大批兵马将堵在按察使司前后门的百姓们围住。
那些百姓却并没有因害怕离去,反倒是纷纷坐到地上,誓要将知州大人带回通城州。
双方就这般在按察使司衙门口僵持。
康年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到薛岩面前:“薛大人还在等什么?快将那些刁民赶走啊!”
“那么些百姓,如何驱赶?”
“刁民都胆小,杀几个也就知道怕了,自会离去。”
薛岩怒道:“康大人说得轻松,如今是民怨沸腾,若一个不慎惹得民反,到时你我九族都不保!”
康年脸上难看至极:“薛大人莫要忘了,那沈逾白还在按察使司,若本官进不了按察使司,他便出不来。”
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怀逸远脸色阴沉:“那沈六元来通城州不足半年,百姓竟不惜为了他堵住按察使司的大门,实在是不可小觑。”
这话让得薛岩、康年二人静默不语。
百姓一向怕事,便是官员层层盘剥,只要能活命,便都会乖乖受着。
如今竟敢来衙门口闹事,可见沈六元在通城州的威望。
“百姓如此为他着想,若他果真死在按察使司,朝廷必定会严查,到时便是你我倾覆之日。”
怀逸远的声音传来,让得康年薛岩二人心惊肉跳。
“事情已到了这份上,必须立刻让沈六元离开按察使司。”
康年沉声道。
只要让百姓见到沈六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百姓面前,如今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薛岩的人马开道,将康年送入按察使司。
当康年带着人冲进沈逾白所在的房间时,一眼瞧见沈逾白的胳膊包裹得严严实实挂在胸前。
那模样,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他整条胳膊都断了。
康年嘴角噙着冷笑,一抬手,按察使司的胥吏们便冲向那些衙役,将他们尽数架起来。
衙役们想要挣脱,脖子上却都架上了刀。
沈逾白站起身,直直盯上康年:“康大人这是何意?”
“沈六元若不想出去,本官就不能保证这些人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衙役们脸色大变,有些直接腿软往地上滑。
沈逾白笑容里多了些戾气:“康大人大可试试。”
那笑容渗人得厉害,康年压下心底的异样,朗声道:“只要沈大人死了,不止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就是外面那些为你请命的通城州百姓也一个都跑不了!”
康年指向王虎,双眼却紧紧盯着沈逾白:“我先杀他一人,沈六元是死还是活?”
若为了一个王虎就自尽,便救不了还活着的那么多人。
还不走?再加一个李班头呢?再加五名衙役,十名衙役呢?
你沈六元只有一条命,何时用?
周显怒极:“好歹毒的心思!”
康年冷笑:“本官只要沈六元离开我按察使司,这些人是死是活,全在沈六元一念之间。”
李班头等人心头大震。
原来大人不是出不去按察使司,而是大人自己不愿走?
为何要留在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衙役们期盼地看向沈逾白。
只要大人开口,他们就能安全地回家。
大人承诺过会带他们回家的。
大人该走了。
“大人不走定有他的道理,你们莫要为难大人,我王虎害了各位,今日就将命还给你们!”
王虎怒喝一声,抓着脖子上的刀用力按下。
沈逾白瞳孔猛缩,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挡!”
是刀相撞的声音。
周显的刀已然出鞘,挡在王虎抹脖子那把刀。
“大人未发话,你急着送什么死。”
作为锦衣卫,他见多了存了死志的人。
瞧见王虎的神情,周显便知他的想法,当即动了身,堪堪赶上。
如此一幕落入康年眼中,却是胜券在握。
“沈六元终归太年轻,心慈手软,竟连一名衙役都舍不得牺牲,又如何能达成心中所想?”
沈逾白眸光寒气迫人。
他森然冷笑:“多谢康大人教导。”
如此神情自是令康年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沈逾白朝着康年走去。
瞧着沈逾白那迫人的气势,康年大惊:“你想做什么?!”
“原来外面的呼声是我通城州百姓为我请命,他们如此真心待我,我自要为他们做些事。”
沈逾白顺手抽出身旁一名胥吏的腰刀,朝着康年一步步靠近。
康年慌乱大喊:“来人,快护着本官!”
待到那些胥吏上前,康年已是躲到他们身后。
疯了,沈逾白疯了。
一个文臣,竟拿刀要与他拼命?
康年从胥吏身后探出头,指着沈逾白怒喊:“快将他抓住,夺了他的刀,将他丢出去!”
七八名胥吏便朝着沈逾白围去。
周显大惊,再要上前,却被那梁佥事带人挡住。
大人一切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周显心下暗恨。
再看沈逾白,就见其眯起眼,手中的刀一转,就对上自己的腹部。
“大人!”
屋子里响起衙役们与周显的惊呼。
“都退下!快退下!”
康年惊呼。
那些胥吏步伐顿住,又是齐齐后退。
沈逾白笑了:“今日只要死一人,我沈逾白必会殒命于按察使司。”
“疯子,你就是个大疯子!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康年气得大吼。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还没享受够,怎么能死?
沈逾白的笑容如嗜了血般,瑰丽,又让人胆寒:“今日在此处多死一人,临海就会有多一个官员陪葬,康大人觉得自己会是第几个陪葬?”
作为按察使司的第一人,康年自是第一个。
“沈逾白你要什么?美人?金银珠宝?权势?只要你说出来,本官都可以给你。”
康年战栗着,话语诱惑,语气却带了恳求。
“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何必为了那些贱民丧命?”
“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共享富贵又如何不好?”
“你护不住他们,纵使你与我都死了,再换人来此处,那些贱民的日子依旧会回到原来。”
“沈逾白,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什么,通城州只能世世代代卖私盐,这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康年越说越疯狂,眼底闪烁着贪婪。
“只要你加入,我们就是这个地方的天!”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