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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斯亦这时候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他已经在心里把拾月当成了他们的小儿媳,可是她和自家儿子毕竟还没领证呢!

何斯亦自己都闹不明白怎么会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话?

这让他多少有点难为情。

好在拾月并没有很在意,她笑了起来。

说:“伯母醒了呀,那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趁还在医院,正好让医生好好看看。”

说着,她就跟何斯亦一起进了病房。

此时的傅云芳确实已经醒了,她斜靠在一床被子上,身上的被子拉得高高的,只露出一张脸来。

那张脸蜡黄无比,看上去非常憔悴。

可即便这样,也遮挡不住她那还犹在的风韵。

傅云芳长得非常端庄漂亮,可以说是长了一张大家闺秀的脸,单看长相就能让人感觉到她曾经有多么得温雅娴静。

可此时的她却眼神空茫,面无表情。

哪怕门响,哪怕拾月进来,冲着她笑盈盈地喊了声“伯母”,她都完全没有反应。

看拾月惊讶,何斯亦有点尴尬地解释:“云芳,哦,立轩妈妈之前受到的刺激有点大,她身体又不好……从来干校之后人就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生病后就表现得更严重了。”

这是,被刺激傻了?

拾月在心里震惊地说道。

不过她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

只能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说:“没事,等咱回了省城好好给伯母治,肯定能治好的。”

何斯亦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鼓励意味?

他心里很清楚妻子这病很难治好了,不过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傅云芳对外界的感触不大,但是对身体的疼痛还是有感觉的。

而且她认识何斯亦。

即便目光全无神采,对外界的声音无动于衷,但如果何斯亦站起来动一动,或者离开,她都会抬眼看一看。

直到何斯亦重新回到她的视线内,她才会收回目光。

这让拾月多少还有点欣慰,至少不是全无感觉。

她刚才在和何斯亦说话的时候,已经疯狂意识输入,将傅云芳现在的情况跟大姐说了。

大姐问了坐堂医生后给她回复,说得带状疱疹的病人,有一部分病情严重的患者后期会因为神经痛而变得抑郁,这是正常现象。

很难治,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让她要保持信心。

拾月看着傅云芳,很难有信心能把她这病治好。

她觉得这人的病根应该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大概环境骤变,对遭受到的不公待遇不理解,这些才是让她自我封闭的关键。

而带状疱疹只是诱因之一。

不过,这都是后期要解决的事了。

她能醒过来,对于拾月和何立轩就是好事。

拾月终于不用考虑怎么找人把她抬上火车了。

何立轩当天晚上没有回来。

第二天天擦黑了他才匆匆赶回。

不过他总算是带回了好消息。

何立轩拿到了干校开的允许他父母外出就医的证明,另外还背回来了他爸妈之前带过去的行李。

按照拾月要求,两位老人的衣物还有被褥都没有拿,只拿了其他的必须品。

何立轩还背着这些东西跑到火车站买了第二天到穗丰的火车票。

只是,这一次没有沈元白的人情,他只买到了硬座。

但从这儿到穗丰去的人少,他买到了三张连在一起的车票,另外一张也和这三张挨在一起。

拿到车票,三个人都特别高兴。

何斯亦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看得出他的神情变得轻松,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副担子。

何立轩还跟父亲汇报了他带过去的物资发放情况。

他按照父亲给的位置,先找到他们平时偶尔藏匿东西的地点,把带去的吃食还有衣物悄悄埋在了那边的一个雪窝子里。

然后再以找人帮忙收拾行李为理由找到了学校原来的老书记。

何立轩把藏匿的地方告诉了书记,说是父亲的意思,让他看情况给大家分配。

同时也跟他说了父母的病情,还将拾月专门准备的治疗带状疱疹的药给了他一份。

最后,何立轩还把父母留下来的衣物也交给了老书记。

当然一再和他嘱咐,这些衣服被褥都要烫洗过后才能使用。

何立轩还把老书记祝福他父母的话也给转告了。

老书记跟何斯亦说,没什么愧疚的,这时候谁能活下去都是喜事。

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很感激何斯亦给他们带来的这条生路。

虽然现在生活困苦一点,但至少能给家里减少麻烦,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老书记也让何斯亦别回来了,说这边的事情他会继续做好。

听了老书记带回的话,何斯亦默默擦了擦眼角。

从这个小镇子回穗丰的车上人果然少了很多。

来的时候车上坐的全是下放的知青,回去时可没这些人,松快了不少。

但即便这样,座位也坐满了,走廊上还是有一些人站着。

可就是何立轩运气好,才能买到正好连在一起的四张票。

这四张票正好是在相对的两张座椅上,三张恰好是一个长座椅,另外一张则在对面最靠外的位置。

拾月坐了单独的那一个,何立轩和父母坐在了另一边。

傅云芳虽然身体弱,但好在她听话,不吵也不闹,还能跟着人一起慢慢往前走。

上了车之后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也能乖乖坐着,不影响别人。

这让另外三人心里的一块小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可惜这样的好景并不长,上车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傅云芳早上吃的止痛药失效了,她伤口开始疼了。

开始坐不住。

但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教养已经根深蒂固?

即便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很痛苦,她也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在座位上拧劲儿。

她只是牢牢攥住丈夫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紧咬嘴唇,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那模样——

别说何斯亦了,拾月看着都受不了。

心里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