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竟无私心,老无甚慰,准了,功赏加倍,为国捐躯者,抚恤十倍,厚葬,无论伤亡,家中免役税五十,若有子女未成年,朝廷供其读书,若有孤老,则代为奉养直至天年。【△網w ww.Ai Qu xs.】”
俞鸿三人一心只为属下袍泽,让敬国公十分感动,大手一挥,同意千雉军的请求。
“多谢大人!”
三人大喜,这一战虽然惨烈,但是千雉军伤亡的袍泽总算有个着落。
“下一战,谁出阵!”
千雉军与西人的试探**锋刚结束,敬国公又再次望向中军诸将。
西人统帅未必肯善罢甘休,肯定要找回场子来,百万双军正面硬刚,肯定不是阴谋诡计偷机取巧那么简单。
今日双方虽然不会大打出手,但是几个回合却是无可避免。
有千雉军专美于前,击溃了数量与战力相近的对手,中军大帐的主将们如同封狼道节度使那般人人踊跃请战。
正如敬国公所预料的那样,西人的逃兵被自己人斩首后,又有两个方阵出列,一个是剑士方阵,一个是长弓方阵。
西人似乎并不太喜欢弩机,除了大型床弩外,大多以弓箭手为主,极少有成建制的弩兵。
第二回合出战的兵种配比一近一远,显然是吸取了之前一战被千雉军骑兵与步弓手用箭矢吊打的教训。
一个西人方阵与一支大武折冲府军的兵力大致相当,两个方阵便需要两支折冲府军应战。
经过一番你争我夺,来自于关西道的两支折冲府军得到了出战的机会,四千重甲步兵与一千踏弩手摆开阵势迎了上去。
东西双方的第一次碰撞,两军主帅却不约而同的达成了默契。
两支出战的队伍在距离一百丈时,踏弩手率先发动攻击。
踏弩又称蹶张弩,以脚踩踏机括蓄力发箭,弩机之力可达十石,远远超过普通弓箭,射程极远,一百丈正好是伤杀距离。
关西道的神机军弩手们动作整齐划一,以脚踏弩臂,腰肩有钩可协助搭弦,用力往后一仰,便轻轻巧巧的完成上弦动作。
每一个弩手背后至少背着50支弩箭,以其重量也可以借力。
踏弩抬起一定角度,齐齐对准了远处西人的长弓手,刹那间,弦声大作,一片弩矢雨幕直扑而去。
要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消灭对手的远程攻击力量,那么接下来就能够对西人的剑士们展开无情射杀。
很显然,西人也猜到了大武朝弩手们的想法,长弓手方阵迅速散开,迎着扑面而来的弩矢开始给自己的长弓挂弦。
分散的站位大大降低了被射中的概率,弩矢噗噗射在干燥荒凉的戈壁滩上,西人长弓手丝毫不在意,哪怕被射倒了十余人,也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挂弦,开始搭上箭支。
踏弩的射速极快,第二轮箭幕呼啸而至时,西人长弓手们才不紧不慢的完成了准备动作。
嘣!
仿佛只响了一声。
利箭齐齐射向天空,以比弩矢更高的抛物线狠狠坠落下来。
噗噗噗,一阵惨叫声,阵形密集的大武弩阵遭到猛烈打击,许多弩手被从天而降的利箭贯穿了身体。
长弓射程比踏弩稍稍逊色一些,但是在这个距离内,足以威胁到大武朝的弩手们。
双方步卒还没有开始短兵相接,依旧整齐列队前进,丝毫没有在意头顶上空的弩箭你来我往,第二回合的战斗已经拉开了序幕。
踏弩的准头终究占优一些,长弓手们的抛射更加依赖覆盖打击,弓弩手们学着对手拉开彼此间距,伤亡立刻急剧下降,虽然人数不及对方,但是很快扳回了局面,变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消耗战,直到某一方伤亡殆尽,另一方成功占据远程打击的主动权,可以肆意射杀对方步卒。
两千长弓对战一千踏弩,双方不是射倒对手,就是自己被射倒,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乱了阵形,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开弓(弩),瞄准,发射。
对射足足持续了百息,双方步卒完全是默不作息的撞在一起,双手大剑对横刀,锁子甲对明光甲,你一剑我一刀,力大招沉,劈的血肉横飞,双方都在沉默的前仆后继。
这场沉闷至极的厮杀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地面上铺开了一片血肉地毯,有西人剑士的,也有大武重步兵的,远处更是七零八落的长弓手与弩手的尸体,只留下十几个喘着粗气的弩手。
要不是踏弩射得更准,长弓更费力气,到了最后,力竭的长弓手完成为了毫无还手之力的活靶,他们这些弩手未必能够活到现在。
双方步卒却是同归于尽,触目惊心的战场中央,一个大武朝的重步兵小腹被双手大剑贯穿,与被斩去头颅的对手互相靠在一起。
西人军阵与大武朝军阵双方鸦雀无声,良久才各自派出一队没有携带兵器的士卒,带着车辆,将己方死伤者带回。
不过这一战却没有伤者,一个都没有,西人和大武朝的汉人都在震惊对方的凶悍,几乎完全是纯粹的人形杀戮兵器。
“我的神机军!我的跳荡军!”
关西道节度使心疼的恨不得拔剑跟那些西狗拼了,他手底下最为精锐的两支折冲府军全军覆没,虽然还剩下十几个弩手,却是有和没有一样。
“好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西人能够统一极西之地,没有诸国,只有一个国家,一个声音,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容易对付,接下来,还有谁出战?”
敬国公一声喝斥,打断了关西道节度使的悲伤。
中军大帐内的诸将们彼此面面相觑,他们算是看明白了,与西人看似公平的决斗,实际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火坑,大武朝的好儿郎们一个又一个冲上去,很快又变成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抬回来,残忍无情,直到某一方再也撑不住。
“我封狼道愿意再战!”
封狼道节度使林冕再次请战,他见惯了战阵,再惨烈的厮杀都经历过,比大武境内诸道,未经历过战事的节度使更镇定的多。
“好了,封狼道已经有过一战,今日之战只不过是热热身,没有上过的,也去轮上一圈吧。”
虽然没有见过西人统帅其人,敬国公也能够猜到对方的心思。
西人一统极西之地,大武朝也是东土人口最多,国土最广的帝国,在某种程度上,国力和底蕴并不逊色于西人的帝国,双方对待这场决定彼此命运的大战都极其慎重,并没有任何冒险的举动。
这种数量级的碰撞,已经不是任何阴谋诡计能够影响到,数十万,上百万的战卒一路强推过去,哪怕是一座山也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大武朝各支折冲府军的战力,当属各支边军最强,内腹的折冲府军虽然也有实战,却仅仅只是针对山匪蟊贼,呼啦啦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大兵压过去,对方立刻就给跪了,能够死战到底的悍匪到底还是没有几个,如果不能适应西人的凶悍战意,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成为一场敬国公并不愿意看到的苦战。
夕阳渐渐落下,成为了角斗场的大片戈壁荒漠被一场又一场厮杀留下的鲜血洇透,在干燥无比的热风吹过后,迅速变干,留下了无数黑紫色的血块与和遗落的碎肉。
原本不曾在这里生存的苍蝇却循着血腥气从遥远的地方飞来,越聚越多。
与它们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乌鸦,不断飞起又落下,寻找着地上的肉屑果腹,还发出不祥的声音。
直至日落,连续十几场的对决终于落幕,双方相距千丈,就地扎营。
西人的营帐大多是人字木梁撑起一大块粗布,或是呈圆锥状,大武朝的军帐却是锥顶的圆柱状,或是屋舍状,数量不及西人那么多,足以容纳下所有的士卒。
拒马、鹿砦、荆条、四角钉和两人高的木栅栏等物很快从后方送了上来,成为了最基本的外围防御。
这一夜也并不是十分安稳。
子时时分,千余名黑袍之人,口衔短刃,手持十字弩和弯刀趁夜袭营,要不是惊动了猎犬,说不定大武朝的大营真让西人给得了手。
闹哄哄足足杀了一个时辰,才将这千余黑袍人全数斩杀,同样礼尚往来,敬国公派出了百架床弩,弩矢绑了浸透火油的草团,直接射入西人大营,点燃了营帐无数,直到天亮,才终于扑灭了火势。
这场夜袭大战,名帅碰宿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谁都没能得了好处,但是双方却都能够沉得住气,不断打量着彼此,极其耐心的你一下我一下过着手,寻找对方的破绽,一旦找到突破点,便是疾风暴雨般毫无留手的凶猛攻击。
在这个时候,谁出的错最少,谁就能够在这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中活下来。
敌我双方超过两百万的大军汇聚于戈壁荒漠内,大武朝境内的百姓们却感受不到紧张的大战气氛,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填饱肚子而奔波,仿佛战争距离他们十分遥远。
距离战场最近的西延镇内,因为风玄国逃亡者们不断越境,变成了一座极为热闹繁华的城镇。
大武朝陈兵戈壁,御敌于国门之外,西人百万大军一进不得叩关而入,让这些亡国之人大为松了一口气,他们带过来了大量财富吸引了许多百姓和商贩,日常的吃喝消费让许多大武子民都狠狠赚上了一笔。
一艘机关舟从天而降,落在了西延镇外。
李小白踏在自己曾经熟悉的土地上,望着不远处的小城,昔日剑光爆发斩开的城墙已经被修补,却依然可以看到新砖石与旧墙的明显痕迹,就像一道刺眼的伤疤。
“到家了呢!看,看,那里是居摩湖!”
随后跳下机关舟的小洪璃指着远处水光潋滟的湖泊,嗅着空气中浓郁的水气,兴奋不已。
无论走的有多远,无论是否化妖,居摩湖永远都是生她养她的家园。
“啊啊!到了呢!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奴家还要当老板娘!”
被从帝都天京拐到这里来,妖女十八个不乐意,她还得监督那些木工有没有偷懒,铺子修整的有没有合自己的意。
“莫闹,等转完这一圈就回去!”
大魔头将磨磨蹭蹭的妖女从机关舟上拽了上来。
他关心大武朝与西人大军的战事,专程赶过来,什么商铺,怎有香君小娘的大武朝更重要。
大武要是完了,十万个铺子都会变成西人的,孰轻孰重,恐怕只有这个目光短浅的妖女才会如此茫然无知。
“明天吗?”
清瑶只顾着一天一换的漂亮衣裳和头面,哪里管黑风口外的大军厮杀。
“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等你回去,正好装修完毕,这不是正好?总比每天沾上一身木屑要强,有无双管家盯着,尽管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
李小白收起机关舟,左手大妖女,右手小妖女,便往西延镇走去。
他这是第一次回来,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
“什么人?哪里来的,到哪里去,可有路引!”
守卫城门的兵丁早就远远看见落在城外的机关舟,因为西人的飞行舟传得邪乎,看到李小白三人过来,就有点儿吓得腿软,但还是紧紧抓着红缨长枪,硬着头皮喝问。
李小白却是不恼,淡然说道:“在下李小白,本地人士!”
“本地人士?”
兵丁直接懵圈了,皱着眉头用力想了一会儿,紧张地说道:“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城门内有人大声道:“可是李家小郎!”
李小白循声望去,却是个熟人,当即抱拳道:“刘县尉,别来无恙!”
“刘县尉,此人声称是本地人,我怎从未见过,难不成是奸细!”
守着城门的兵头却是依然在较在真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出了差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啊!没错,没错,确实是本地人士,这是镇里的李家郎,不会有错的,本县尉以人头担保。”
刘县尉听到居然还有这个故事,却晓得原来李小郎他们竟是被这些折冲府军卒给拦了下来,二话不说,当即拍着胸脯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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