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中的灯火繁星点点,清晰地勾勒出各个势力的疆域。
极目远望,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长空界所在的内城,那里聚集了整个界域最有权势的一批人。
即使在充满肃杀之气的大绿月之夜,内城依旧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与外界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除内城之外,灯火最为密集之处当属以许、夏、沈、陆四大家族为首的各大家族领地了。
这些家族同样拥有自己的防御工事,有很多人也会把神将送到这里进行避难,是仅次于内城之外的第二选择。
此外,城中还散布着众多由民众自发组建的保护团体,他们会根据自身实力,审慎地接纳一些低级别的神将进行保护。
很多这种组织只接受一阶二阶的神将入内,而严禁接受三四阶的神将,这是因为只要保护区内没有高阶神将,就不会吸引三阶及以上的烬妖过来吞食,这样的话,他们还是有很大概率挺过烬妖潮的。
与城内相对空旷的景象不同,此刻城墙之上,热闹非凡。
居然有大量的神将在城墙之上活动!
而且他们居然在干活!
比如司殒所站的哨塔旁边,就有一位不断呻吟的病娇神将。
这位神将有三条手臂,其中一条正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后背,另一条手臂则紧握着一个巨大的油瓢,正往一旁燃烧的火桶里倾倒着油;而那第三条手臂,竟是在不停地往火堆下方添着柴火。
那些瓢、筒以及柴火,无一不是为神将们量身定制的巨型款式。
在病娇神将的对面,则是一位正在努力生火的喷火神将。
然而,这位神将的气管似乎并不怎么好,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喷吐着火焰,那火焰时明时暗,让人不禁担心这火究竟何时才能燃烧起来。
两个神将一边干活还一边说话。
“等那些烬妖一到城下,我就把这热油浇到他们头上,来个‘油炸妖头’!”病娇神将贱兮兮地说道。
“哈哈,我跟你说,我有个独门绝技,我吐痰可准了!”喷火神将笑着说道,“等那些烬妖一露面,我就往他们脸上吐痰。要是他们敢冲过来,我就找个强大的人族躲在他身后。然后……”
“然后咋样?”病娇神将好奇地问道。
“然后?然后接着吐呗!”喷火神将得意地大笑起来。
“妙啊妙啊,真是妙啊!”病娇神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殒站在哨塔之上,听着城墙上数万神将的交谈,满脸黑线。
这些神将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与人类鲜有交流,谈论的也尽是些虚无缥缈的星辰云朵。
然而,一旦提到烬妖,他们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各种损招、阴招层出不穷。
有的说要把脑袋伸下城墙,把头皮屑抖落到烬妖头上;有的则准备了一根长绳,打算等烬妖往上爬时突然松手,让他们摔个鼻青脸肿;还有的甚至拿出了大弹弓,准备给烬妖来个“脑瓜崩”。
听着他们这一个个骚包到极点的招数,司殒都有些同情烬妖了,谁要是往我脸上吐痰,我特么也想吃了对面啊。
城墙上的这些神将们大多有些毛病在身上,其实都是些没人要的残次品神将,阁主人并不在意祂们的生死,刚好今天大绿月之夜都纷纷拿出来摆上城头参与作战。
只是若是平常时候,阁主人说这些命令,若是好感度不够,祂们都是懒得听的。
但是大绿月这一天,神将们却是格外积极,那些只要是没被保护起来的神将,都会选择飘到城头之上,去帮助人类作战。
这一点让司殒也很好奇,或许祂们也知道这一天不帮忙,可能人类会抵挡不住?
此刻,神将们大多维持在一种玄妙的虚空状态,并不会对穿过的人群造成困扰。
司殒深知,神将们掌握着虚态与实态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并且能够随心所欲地转换。
在虚态之下,神将们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人们能看到他却无法触碰。
而当他们转入实态时,就如同在两层世界间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使得祂们能够有选择地将身体的任何部分延伸至现实世界之中。
通常情况下,神将们更倾向于维持虚态。
唯有在阁主人明确指示之下,他们才会勉为其难地转入实态。
而此刻城头上的神将们,正是如此,他们仅在需要取用现实世界中的物品时,才会将手臂探入这个维度,进行必要的操作;
当然,除了神将之外,城墙之上的人类数量也是平时的数倍。
防月司为今夜参与城墙防御的人员提供了十数倍于平时的奖赏,使得参与大绿月之战的收益几乎等同于全年绿月之战的总和。
险中求富贵,这才是大多数无脉城平民的选择,
对于他们而言,那些神将太过遥不可及,躲到防御营地内没有任何意义,同时他们也交不起那般高昂的保护费用。
“王哥,若是城里那位能出手,说不定一刀就能让所有烬妖闻风而逃。”穿杨帮中一名壮汉望着城墙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对王御峰感慨道。
王御峰闻言,瞥了一眼城内方向,轻轻摇头叹息:
“你想啥呢!什么城内那位,你可曾见过红刀界卫或防月司的人出手?他们都是刀脉,墨国的上脉!虽然不知道那位为何要创立无脉城,但我总觉得,上脉的人根本不会真正关心我们的死活。”说完,他再次转头,专注地擦拭起手中的源弩来。
司殒此刻立于哨塔之上,耳畔回响着下方穿杨帮兄弟们的交谈,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无脉城的核心地带,那里终年被一层朦胧光幕所遮掩,看不清其内的景象。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缘灭大森林的那个垂钓客身上,那一记为自己劈开生路的惊世刀光,以及那腾空而起的擎天蛟龙,皆是司殒无法想象的层次。
他不禁自问,余不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想到这里,司殒缓缓从阁戒中取出余不臣赠予的无字令牌,这是自那次之后,他第二次触碰这神秘的信物。
上次是在即将被红刀界卫抓捕之前,他情急之下想要亮出令牌,期望能有所转机。
结果奇迹般地,令牌上显现出“放心”二字,当时他震惊莫名,没想到这个令牌居然可以传递信息!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是却让司殒临场改变了计划,决定带众人大闹界卫所,他想把事情闹大。
只是未曾想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被殷红月轻描淡写的揭过了。
此刻,手中的令牌再次恢复了无字的状态,司殒轻轻摩挲,陷入思索。
余不臣为杂脉创立无脉城,赠他令牌,乃至那次的开路之举,都证明了他绝非寻常上脉那般冷酷无情。
然而,正如穿杨帮兄弟所言,每年大绿月之夜,无脉城必有至少三成人战死,而他却选择袖手旁观,甚至让红刀界卫与防月司也保持沉默。
“天灾余时,一炷香,全城戒备!”
就在这时,城墙之上,打更人的呼喊划破夜空,提醒众人距离大绿月的降临已不足一炷香时间。
司殒被这声呼喊拉回现实,目光收回。
只见颜家父子正满怀激动地对复合式源弩做着最后的擦拭,他们旁边堆放着数十箱弩箭,这是按照司殒的要求特别准备的。
穿杨帮的兄弟们也各自在源弩前严阵以待,按照精心布置的阵型,环绕司殒的哨塔而立。
今日的城墙,少了名媛观礼团的身影,然而,城外的猎妖团却比往日多出数倍。
整个区域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可闻。
“当!当!当!”
深沉的子时钟声在无脉城的夜空中回荡,或许因城中空旷,这钟声竟凭添了几分苍凉的回响。
刹那间,天空中的月亮竟诡异地变成了绿色,随后仿佛被无形之力催动,急剧膨胀,犹如一颗巨大的翡翠,占据了半片天空。
随着月亮的异变,监天胆再度升空,无数榜单如画卷般展开。
这一次,榜单上赫然出现了许多高亮的名字,闪耀着光芒。
司殒深知,这些名字代表着历届大绿月之夜中的佼佼者,是监天胆根据他们的实力与积分,提前预判并置于榜单前列的。
在无脉城,真正能让人铭记并认可的,唯有这大绿月之夜的榜单。
此夜,烬妖数量最多、实力最强,而所有在外的高手也都会回归,是真正能够体现众人实力对比的时刻。
突然,远方出现无数道恐怖的裂缝,仿佛天际的帷幕被无情地撕开,无尽的妖潮如汹涌的海浪般朝着无脉城肆虐而来。
司殒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逐渐逼近的烬妖群。
下个月,他将踏上新的征程,成为一名猎妖师。
所以今夜,是他最后一次以源弩手的身份站在城头上射击。
复合式源弩可以在有效射程内对三阶烬妖造成击杀,所以在这场射手谢幕礼上,他准备给无脉城的所有源弩手好好上一课!
“嗖!嗖!嗖!”
司殒直接射出三箭,这三箭的上面居然携带一丝恐怖的火焰,那是他的二玄真火。
火焰在箭矢上跳跃、燃烧,随着箭矢的飞行,火焰愈发旺盛,最终将整个源力箭矢完全包裹,化作三束爆裂的火球,朝着远方一只冒头的三阶雷霆笑面狼疾射而去!
那笑面狼行动如电,嘴角时刻挂着嘲讽的微笑。
面对呼啸而来的火箭,它身影一闪,瞬间划出数道残影,出现在了身旁位置,人类的源箭想要射到自己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然而,司殒的箭矢却仿佛预判了它的行动一般,其中一只箭矢精准地朝着它闪现出来的位置射去。
笑面狼刚刚发动闪现技能,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发动。
它惊恐地看着那避无可避的一箭,急忙调动全身力量激活出一道雷霆铠甲,企图抵挡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当源箭触及到铠甲的一刹那,整个铠甲竟被这火箭所点燃!
二玄真火顷刻间蔓延开来,覆盖了笑面狼的全身。
它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这熊熊烈焰烧成了灰烬。
【监天榜-灭烬射手总榜】
【排名1:司殒、颜天鱼、颜无量灭烬射手组,积分:100】
……
颜家父子仰望苍穹,眼见自己的名字与司大人一起登顶那荣耀的射手界巅峰,心中那份熟悉的激昂与自豪再度如潮水般涌来。
这就是司大人在射手界的统治力!
今日的榜单,非同小可,乃是整个无脉城射手界的至高荣耀——灭烬射手总榜!
整个无脉城只有八十个哨塔,能在绿月之夜出战的,都是源弩界的顶尖名将,甚至很多早已功成名就、隐退多年的老射手也会选择在大绿月之夜出山,为自己的家族或帮派一战。
若能在今夜夺魁,不仅意味着将名垂青史,更预示着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监天胆的榜单之上,成为后世仰望的星辰。
一想到此,颜家父子的身躯就因激动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司殒的积分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飙升。
他专挑三阶烬妖作为目标,二玄真火仿佛是这些妖物的天敌,一旦沾染,便无法逃脱被燃烬的命运。
然而,天际的烬妖却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似乎永无止境。
即便司殒的火力再猛,也难以阻挡这铺天盖地的妖潮。
转瞬间,妖潮已逼近城下,一只雷霆笑面狼瞪着猩红的双眼,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城墙,奔跑的速度愈发迅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头上一位喷火神将猛然间挺起胸膛。
他瞪大双眼,紧盯着那只雷霆笑面狼,深吸一口气,随后,只见他猛地一张口,
“呵,呸!”
一声巨响,一大滩口水夹杂着磅礴的劲风,精准地击中了笑面狼的脸庞。
瞬间,笑面狼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