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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京城名声最响的医馆当数回春堂和济世斋。

只是一家在城西,一家在城东。

城西的回春堂的特点是占地面积大,年份久,里面供奉的名医多,但缺点是距离侯府太远。

城东的济世斋则是一家小医馆,里面的大夫只有师徒几人,名声响一部分是因为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里面的老大夫性情古怪。

心情好,难民治得,且分文不取。

心情不好,王公贵族也不肯治,但奇怪的是,被他得罪的王公贵族大有人在,他那间小破医馆却能在京城繁华地带屹立不倒。

出了门,竹韵已在门外候着了,身后跟着墨书。

墨书自从调到了秋水居当值,人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开朗了许多,双眼变有神了,脊背也挺直了。

“小姐,马车已经套好了,咱们去哪?”

林予笙没有停顿,一边上车一边道:“去济世斋,越快越好。”

竹韵和墨书对视了一眼,看林予笙这么严肃,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原因,也麻溜地上了车。

墨书年纪不大,但驾车技术却还算娴熟,马车平稳地在青石路上前行。

竹韵坐在林予笙身边,小声道:“小姐,怎的这么着急,可是身体哪里有不适?”

林予笙摇了摇头,对于竹韵,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道:“是我母亲,我方才去春华院看她,见她又病重了些。府医开的药吃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也不见好。”

“竹韵,你自小在侯府长大,这府医的医术看着也不怎么精妙,怎么就能在府里待了这么些年?”

竹韵不屑道:“嗨,小姐你说这,还不是因为他是老夫人的亲戚嘛!招他做府医,还是为了主要方便伺候老夫人嘛。凭他那半吊子医术,给府里主人们看个头疼脑热还勉强可以,再高深就不得行了。”

林予笙若有所思道:“听说老夫人姓韦,能嫁到侯府当主母,想来门第也不低吧。怎么我来京城这么些日子,从未听说过?”

竹韵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道:“小姐,这话你在府里可不要再说了,老夫人最忌讳议论她的母家,为着这事,之前还杖毙过几个嚼舌根的丫鬟呢。”

“杖毙?”林予笙蹙起眉头,诧异道:“怎么能如此无法无天?”

竹韵倒是习以为常,只是神情微微有些落寞,道:“我们这等做下人的,惹了主人的不痛快,被打死是常有的事。反正身契在主人手里,打死了,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上去,也无人追究。”

“像墨书那样在少爷院子里被欺辱打骂,或者像之前五小姐院里那个丫鬟一样被发卖到青楼,都是常有的事。”

“像小姐这样心善的主子简直凤毛麟角,我和墨书能跟着小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予笙摸了摸鼻子,面对竹韵亮晶晶的眼神有些无所适从和怜悯。

她是从人人平等的世界过来的,虽说还有些不公之处,但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压迫。

她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压迫别人,像韦氏等人一样,随意剥夺这些丫鬟仆从的性命。

“有些扯远了。”竹韵没让林予笙尴尬太久,接着道:“虽说是密辛,但我在侯府待了这么些年了,倒也略知一二。”

“老夫人姓韦,原是先帝时的皇商。老侯爷当时是侯府独子,被人勾着去了赌坊,输了一笔巨款。侯府填不上,就娶了老夫人过门,用老夫人带过来的嫁妆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听说老夫人嫁过来没多久,韦家就出了事,远迁出了京城。老夫人本就出身商贾之家,身份上低了一层,不得侯府和京城贵人们的看重。”

“又因为韦家出事,离京远迁,没了撑腰的人。听我爹娘说,之前老夫人年轻时候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顺心。直到后来侯爷继承了爵位,老夫人当了家,这才好了起来。”

林予笙缓缓点了点头,马车此时也渐渐停了下来。

帘外响起了墨书恭敬的声音,“小姐,济世斋到了。”

竹韵扶着林予笙从马车上下来,映入眼帘是一座不大的医馆。

这京城的建筑各个金碧辉煌,气派无比,偏偏这济世堂看着有些灰头土脸的,门也不大,只堪堪足够三个人并行。

上面高悬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济世斋”三个大字,看这字体书法也极为一般,像是随手涂写。

牌匾的用料也极为普通,比起周围店铺各种各样的金漆牌匾,朱漆牌匾,显得黯淡无光。

济世斋离侯府不远,而达官贵人们的宅子往往也不会距离太远。

这条街自然是繁华无比,往来行人衣着鲜艳,环佩叮当,各家店铺前走出来的宾客大多神采奕奕,衣着不凡。

唯独这济世斋,竟走出一对衣着朴素的老夫妻。他们皮肤黝黑如炭,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沟壑,脊背佝偻着,骨瘦如柴。

老夫妻拎着药包,相携着跨过门槛,看见林予笙,下意识地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将背弓的更低了。

林予笙扯了个笑容冲他们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竹韵看着那对老夫妻离开,道:“京城里的贵人们最看不上的就是这济世斋,说是下等人太多,不愿与贱民同个屋檐,宁愿舍近求远,跑到更远的回春堂去看病。”

林予笙提着裙角,跨过门槛,听了这话有些愤懑道:“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做的衣服,还一口一个贱民。殊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同样是人,怎能如此高高在上?”

竹韵慌忙扯住林予笙的衣袖,一脸的恐慌,低声道:“小姐,您低声些,这话被有心人传出去了,可是要杀头的。”

林予笙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抬头,一个年轻的大夫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林予笙自知失言,心虚地和竹韵对视了一眼。

这个距离,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清楚她刚刚的大胆发言。

林予笙忐忑地走上前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