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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主老人家缓了缓气息,老眼望向敞开殿门廊外的天色,天边已经掀起了灰白,她也该走了。

众人都看出岛主精力越发涣散,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护卫们不禁红了眼眶,袁娘几个女人压着嗓音,垂头抹泪。

老人缓缓的靠着椅背,目光落在阙哥儿身上,只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期许与笑意。

“孩子,切记,不忘初心。”

阙哥儿似懂非懂,连连点头:“是,曾外祖母,阙哥儿日后定会好好孝敬叔母与叔父。”

老人家再次扬唇,只是笑声明显发不出来。

“天亮了,本座该是时候上路了!”

随着老人家这番话,下首众人再次纷纷下跪。

最后,老人家依依不舍的看向几个孩子:“你们都要切记,脚踏实地,庇护万民。”

“是,曾外祖母。”

江璃不禁在内心佩服老人家的格局,即使大宁早已没落隐居长生岛,仍心系天下百姓苍生。

“璃娘。”

“孙女在。”

“老身累了,日后便苦了你了。”

听闻此言,江璃垂下的眉眼抬起,便看见老人家微微阖上眼皮。

旋即,抚摸安哥儿的那只手,重重垂落于身侧的软垫上。

她心头一凛,抱着兰姐儿跪下,眼泪再也止不住滚落:“岛主。”

跪地的众人见状,齐声痛哭哀泣:“岛主~”

咚~咚~咚~

嗷呜~

伴随着洪钟敲晌,以及嗷呜的仰天长啸,划破寂静的黎明。

岛内族人都知岛主身子有异,听闻钟声传来,无论是在田间忙碌,或是在家中养病的族人,纷纷跪地送别。

此刻,他们族人守护几代的最后一名主子,也走了!

赶早到地里的大栓,听闻这钟声,还有些不明所以然,见附近地里的岛民纷纷跪地痛哭。

一时间,他也不好站着,扔下手里的锄头跟着跪地,满头雾水的他,也不知自己该哭不该哭。

岛主离世的消息,如同一片雾云笼罩在长生岛的上空,更在族人的心底倾注沉重的悲伤。

晌午后,十里屯。

周淳风从昨儿夜里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十里屯,只当他经过一座座被淮军扫荡后的废墟镇子,还有一个个人去屋空、杂草横生、满目猖夷、废墟成片的村庄。

周淳风就已经猜到,十里屯怕也是难逃淮军的魔爪,江璃和孩子多数已经不在十里屯。

果然,当映入眼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废弃村庄,他整颗心渐渐坠入谷底。

随着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凑热闹的萧巢,以及萧策派出的十多名将士,生怕他们这一路遭敌军埋伏。

周淳风快马回到自家的小院门前,眼看院门虚掩,门板顶部结的蛛网以及灰尘,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巢跟着下马,眼瞅着这处村庄与路上瞧见的村子不同,不同的是,除了被淮军扫荡后的狼籍,道路巷口基本没有人骨遗骸。

“老周,瞧着你们村子里的人像是提前逃了难,这样也好,至少咱们知道嫂夫人现在是安全的。”

周淳风没理会身后的大嗓门,他当然知道他媳妇如今安全。不然,昨夜看到的书信作何解释。

江璃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每一笔一画都不会有错,且江璃惯性在结尾落笔前点上一墨。要说天下有笔迹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习惯总不可能再有相似。

他现在愁的是江璃和孩子如今在哪儿,如何与她取上联络,她和孩子过得可还好!

周淳风越想越心烦,伸手推开门板,门顶上扑散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萧巢挥挥手,捂着口鼻跟上:“老周,嫂夫人不在,你还进去做啥子?”

不出意外,记忆中整洁的小院狼藉一片,木头家具,晾衣架子,散乱一地。应该是在江璃带孩子逃离之后,淮军闯入村子家家户户都被翻了个遍。

思及此,周淳风大步朝正房走去。

萧巢本想跟上,目光却被院墙角落那堆绿色根茎植物吸引。

真是新奇,居然还能在老周家的院子瞧见长得这么好的植物,整个村子怕是只有这堆活物了吧。

周淳风坚信江璃一定在家中藏有留给他的信物,最有可能藏信的地方应该是正房。

屋子里同样凌乱不堪,没有褥子的火炕上,四方桌几被劈成两半。该是扫荡而来的淮军,在屋里没找到值钱的玩意儿,拔刀泄的愤。

他双手插腰,稳住心神环顾四下,尽可能找到能藏信件的隐秘之处。

最后,目光落在那张火炕,他们家当初新建院子,江璃要求火炕不能用土砌,情愿辛苦点多倒几百块泥砖,睡着也踏实。

是了,火炕!

周淳风记得江璃说主屋的火炕有块外砖松动,让他秋收后寻摸时间,将那块松动的外砖重新砌牢固,奈何秋收晒粮之日,朝廷官兵就来到村子抽丁。

周淳风不记得江璃说的是哪块,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每一块外砖。很快,终于让他找到松动的砖头。

拿开砖头,果然看见里面藏了一张发黄的草纸,周淳风止不住内心澎湃,拿出那张纸。

这时,萧巢走了进来,见周淳风居然在炕床底下掏出来一张纸,神奇得不得了。

【淳风:

淮军即将扫荡十里屯,百姓人人自危,故而不得已带孩子先行逃难。如你大难不死看到此信,切记,我与孩子皆安。

可曾记得你曾与我提及的海岛,我将带孩子到海岛暂避,等你归来团聚。——璃】

看到此信,周淳风悬着的那颗心,聚然放下。

萧巢好奇拿过周淳风手里的信,越看越不可思议,嫂夫人可真是个妙人,逃难前都不忘了给老周留密信。

“不是,嫂夫人说的海岛在哪,兖州城哪有海岛?”

周淳风心情大好,难得给萧巢几个好脸,将信件从他手里抽回,折好之后,宝贝地揣入衣襟:“你知道的太少。”

萧巢:……

萧巢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又被吐槽,郁闷得直翻白眼。

周淳风懒得理他,转身大步迈出房外,现在他即已知江璃和孩子在哪,日后联络就方便许多。

萧巢跟着出来,手指着院墙角落:“诶老周,我说你家院子那堆沙种的是啥玩意儿,长得贼好。”

周淳风循声望去,一棵棵长到半人高的山药绿茎,不由得脸上漾起笑意。

由此可推算,江璃和孩子早在数月前便离开了十里屯,雪融之时培育的山药苗子没法子带走,她一定很心疼吧。

思及此,周淳风朝院门外候着的将士大手一挥:“进来,仔细将角落里那堆山药连泥带沙装上,带走。”

几名将士近前令命:“是。”

萧巢:……

啥玩意?几根瞧着不起眼的玩意,为啥带走?

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