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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梁氏等人,江璃把哥儿几个喊到跟前来。

阙哥儿和珩哥儿头回见江璃如此正色,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珩哥儿知道今日这事惹了娘亲不喜,头压得低低的,更显得小家伙沉郁不安。

站在兄长们身旁的安哥儿,似也察觉气氛微妙,悄悄的抬起小眼神,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上首坐着的娘亲。

景哥儿到底已经懂事,更清楚今日这桩事,大哥是为了替他出头,小孩哥有心想与娘亲说。但刚抬起头来,撞上娘亲微凛的眼神,又吓得赶紧把头低下。

方氏抱着兰姐儿和婆母袁娘守在一旁,见此情形,不免替哥儿几个忧心。

江璃抿了口热茶,微撩眼帘,问道:“可知道今日错在哪了吗?”

景哥儿猛地抬起头来,小脑袋瓜在想,他们没错啊!

阙哥儿看了看几个兄弟,欲要开口,却被珩哥儿抢在跟前:“娘亲,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与客人动手。”

江璃看向长子,眼底欣慰之色一瞬即逝。一旁的袁娘捕捉到,先前提起的心弦在此刻松懈,想来,娘子并非有意对孩子发难。

“还有呢?”

珩哥儿微微抬起眼睛,看着江璃,抿抿唇:“孩儿不该冲动行事,让娘亲失了礼义之道。娘亲,孩儿知道错了,此事与二弟无关,孩儿做为大哥,没能给弟弟们做好榜样。”

江璃放下茶盏,嘴角微微弯起:“不错,看来你们是知道,今日之事有何不妥。”

珩哥儿和阙哥儿闻言大惊失色,当即带着弟弟们跪下:“娘亲【叔母】,孩儿日后不敢了。”

阙哥儿接着道:“叔母,是阙哥儿的不是,阙哥儿做为长兄没能顾全体面,阙哥儿甘愿受罚。”

景哥儿小脑袋瓜嗡嗡的,小家伙还是不觉得自个有错。

明明是那个不自量力的程康自讨没趣,多番挑衅,怎的到头来还成了他们的不是!

安哥儿懵差差的,似懂非懂,反正跟着哥哥们跪总没错。

“起来吧!”江璃声音轻漫,“今日,你们自是有错在先。”

“错在于,长辈面前无所忌惮,你们如今还小,尤其是有长辈在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自是有长辈替你们做主。”

“虽说兄弟手足相辅相助之成是好事,但得分清场合,贸然冲动行事的后果,有时丢的不仅是你们自个的脸面,更是丢了整个家族的脸面。”

“你们记住,若想惩戒恶人,必然得先握有对方的把柄,打蛇七寸,直击痛楚。”

“逞一时口舌拳脚之快,惹来洗不掉的污名,你们说,这般做可是值得?”

阙哥儿和珩哥儿面面相觑一眼,连连摇头:“不值得。”

“这就对了!”江璃满意点头:“比如今日之事,在程家小子挑衅之初,最该做的便是将此事告知大人。”

珩哥儿将娘亲的训诫记进了心里:“是,娘亲。”

“还有,娘亲说你们冲动行事,处事不净。便是想告诉你们,他日再遇到这种事情,放到暗处不比摆到明面上来得好?白白让人抓了把柄。最后落得恶狗扑食,得不偿失。”

珩哥儿和阙哥儿再次恍然,觉得娘亲【叔母】此话极有道理。

好比今日这桩事,程家小子随自家长辈前来做客。无论他们有没有错在先,但对方是在他们家做客期间被打,说来说去,他们家都脱不了干系,平白无故惹来一身骚。

“孩儿记住了。”两个年长的孩子,十分受教,态度谦卑诚恳。

江璃欣慰的莞起唇角:“但娘亲还是得夸你们一句,干得不错。”

“兄弟手足便该互助有爱,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们是周家的好男儿,你们父亲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做为子侄更该有将门宏略,往后都给老娘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个男子汉,不卑不亢脚踏实地。”

“孩儿知道!”

在江璃的一番鞭策下,阙哥儿和珩哥儿的小心灵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在处事手段这一块,简直胜读十年书。

傍晚时刻,兖州城,程府。

程副将稳驻兖州城之后,便私下派人回到皇城,躲过了王军眼线,将被困京城的老娘媳妇孩子接到了兖州城团聚。

当下兖州时局将稳,程家在城里置办的府邸不敢过于铺张,程老夫人所住的后院更显简朴。

烛光盈盈的照明下,坐在堂厅上首的程老夫人,即心疼的看一眼达氏抱在怀里嘤嘤哭泣的长孙,又气愤的瞪一眼端坐在下首品茶的梁氏。

程老夫人出身簪缨世家,奈何到了子侄这一辈门庭败落,当初她将亲侄女达氏接到膝下抚养,便是有意将来许给儿子做为正室。如此,娘家或许还能靠着程家有一丝翻身的余地。

不想,当朝昏慵,朝局动荡不迭,朝党纷争暗流涌动。程家仅是个五品武将,随时随地沦落成为各党派的垫脚下。

为此,程老爷子左右思虑,舔着厚脸向梁大将军府替独子求娶梁家女。

也正是梁家这门姻亲,让程家规避朝党乱象,同时也拉近了与萧丞相府的关系,切切实实成了丞相一党的忠厚之臣。

那些年,程老夫人再看不惯低嫁进门的梁氏,也不得不收敛几分。直到萧丞相府倒台,各方起兵乱战,梁氏嫡姐遭难,老母卧病不起,程老夫人逐渐放飞自我,使劲的抬举侄女达氏,打压梁氏这个正经儿媳。

得知宝贝大孙今个被人欺负,老心脏疼得不要不要的,恨不能柱着拐杖将那欺负大孙的恶徒打一顿。

“娘~,康哥儿可是您的长孙,今日如此受辱,这让咱们的康哥儿日后如何在这城里立足啊。”达氏哭哑了嗓子,将事情往大了说。

达氏清楚姑母有多重视她所出的康哥儿。

“哼!”果然,程老夫人听闻此言,气愤的柱了两下手里的梨木拐杖:“想我儿为这天下百姓血战沙场,历经千辛为民求命,今个家中孩儿竟遭那起子不要脸的氓流欺辱,真当我们程家来到这兖州城之后便没落了不成。”

梁氏听得心里直翻白眼,真不是她想嘲讽老太太的心气。

不想,程老夫人眼锋一扫,恶狠狠的瞪着梁氏:“梁氏,你做为当家大娘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被外人欺打,竟没有半点担当,我们程家怎的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自你嫁入程家,氪死老太爷,如今还想气死我这个婆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