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展东在社团里是堂主级别,负责大陆业务,往来内地都是他出马,近江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李封横死,西北毒贩全军覆灭,运毒货船被查扣,抓捕了十几名船员,整条线路被条子摧毁,直接影响到东南亚的冰毒价格,没想到居然和眼前这老几位有关。
事已至此,想抽身已经晚了,交易必须进行下去,一百五十万欧元清点完毕,佘小青用橡皮筋把钞票扎好,五万一沓摆进箱子,这边林小武也打开了电脑,进入了香港上海汇丰银行的网上平台。
按照约定的价格,一百五十万欧元只能兑换一千万人民币,损失了二百多万,不过急着把黑钱洗干净就得吃点亏,看着黄展东坐在电脑前操作,将一笔笔人民币汇入不同的内地账户,刘汉东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俩小子弄死,来了黑吃黑,这钱不就回来了么。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地下钱庄也不是善男信女,深圳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真灭了这两人,恐怕就回不去了。
仿佛察觉到刘汉东转瞬即逝的杀意,黄展东抬头道:“刘生,没去过香港吧,不过这次去转转,我们和联胜做东,刘生知道和联胜吧,我们社团在深圳有一千多兄弟,东莞那边有好些场子都是我们罩的。”
“哦。”刘汉东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黄展东讨个没趣,继续转账,网银转账即时到帐,那边佘小青用电脑随时查询,钱一笔笔到账,大家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OK了。”黄展东转完最后一笔钱,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喝一杯庆祝一下。”老鬼喜笑颜开,从酒柜里拿出了红酒和玻璃杯。
“下回吧,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黄展东起身告辞。
刘汉东上前伸出手:“合作愉快,黄生。”
黄展东浅浅一笑,握住了刘汉东的手。
忽然佘小青疑惑道:“不对啊, 总共只有六百万,少了四百万。”
老鬼问:“是不是银行系统延迟?”
“应该不是。”佘小青摇摇头。
刘汉东手上用力,握紧了黄展东的手,狞笑道:“黄生,你小学算术是体育老师教的么,这都能算错?”
黄展东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愠怒道:“就是六百万,没错!”
刘汉东一把将黄展东拽到自己身前,手枪顶住了太阳穴,那边林小武和崔正浩也拔枪相向。
“有种你就开枪,我保证你走不出深圳。”黄展东冷笑道。
“黄生,说好的怎么能不算数,一千万我们已经很吃亏了,你怎么好又吞掉四百万?”老鬼也横眉怒目起来。
黄展东道:“六百万已经不少了,我给你换也是冒了风险的,黑森林的钱你们也敢抢,活腻了吧?我告诉你们,这些钱的号码都是记录在案的,除了我们,没人敢给你换。”
佘小青拍案而起:“坑人!我们不换了!”
黄展东瞥她一眼:“小妹妹,换不换,我说了算。”
刘汉东用枪管猛戳黄展东的太阳穴:“哎,当我不存在么,枪顶着头还这么嚣张,你很拽啊。”
黄展东道:“我就是嚣张了,你咬我啊,够胆你就开枪,没胆就放人!我和联胜深圳有一千多兄弟,你就算是过江猛龙,也得给我盘起!”
刘汉东暴怒:“老子今天就打爆你的头!”手指压在扳机上,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扣不下去,这儿是闹市区,一旦开枪引来警察,后果不堪设想。
那边林小武也崔正浩也紧张到了极点,手枪互相指着,这么近的距离也不用讲究枪法了,开枪就是同归于尽。
终于,刘汉东合上了击锤,将黄展东推开:“**的,六百万就六百万,换!”
“刘儿!”佘小青气鼓鼓的大喊一声,姓黄的太不地道,一句话就扣掉四百万,这可是大伙儿搏命得来的血酬啊。
刘汉东摆摆手:“四百万小意思,就算我请和联胜的兄弟们喝茶了。”
黄展东整理着衣服,慢条斯理道:“刘生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有机会再合作。”说着将装满钞票的皮包提了起来。
林小武持枪护着黄展东出门,进了走廊才把枪收起来,天花板上有摄像头,想必内地来的这帮过江龙不敢轻举妄动。
黄展东为自己的机智洋洋自得,他吃定了这帮人急于变现又不敢暴露的心理,以黑森林的追杀与和联胜的势力来压他们,轻而易举就赚到了四百万,这些钱自然不用进社团的帐,而是成为自己的外快。
两人进了电梯,心情稍定,黄展东拿出手机打电话,林小武双手交叉摆在身前,严阵以待。
叮咚,电梯停了,一辆送餐车进来了,年轻的服务生很有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车上喝剩的果汁瓶子放的不稳,忽然翻到打湿了林小武的衣服,服务生连声道歉,拿出餐巾来要帮他擦拭……
两人下到了大堂,接到电话的司机将奥德赛开了过来,林小武拉开车门,黄展东坐进车里,忽然司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把枪。
“把包放下,出去。”司机戴着大墨镜,看不清面孔,枪上装着消音器。
林小武发觉不对,潇洒的一掀衣襟,从后腰上拔出手枪,枪在手才发觉不对劲,GLOCK19啥时候被人掉包了,换成了一把配重和真枪相似的塑料玩具枪。
黄展东下意识的想跑,可是理智让他止住了脚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自己跑不出三步就会被放倒,钱没了不说,命也得丢,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里可是深圳,还怕跑了他们不成。
“好汉,有话好说。”黄展东将装满钞票的皮包放在了后座上。
“帮我把门关上,谢谢。”司机笑着说,满口白牙闪亮。
黄展东关上了门。
奥德赛一溜烟开跑了,林小武急的手足无措:“展哥,怎么办?”他是保镖,居然被人把枪偷了,钱也在眼皮底下被人劫走,这口气咽不下不说,按照堂口的规矩,三刀六洞的免不了的。
黄展东紧皱眉头,拿出手机:“大佬,出了一点小状况……”
酒店套间内,刘汉东接完火雷的电话,迅疾发出指令:“收拾东西,闪!”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把笔记本合上就行了,四人从容不迫的出门,也不去前台结账了,直接走防火通道下楼,到了楼下,小刀已经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将从林小武那里偷来的手枪递给了刘汉东:“东叔,给!”
“干得好。”刘汉东夸了一句,退下弹匣检查一下,随手别在腰间。
五人分乘两辆悬挂粤B牌照的轿车离开四季酒店,开出去一段距离停在路边,火雷拎着蛇皮口袋钻进车里:“搞定!”
刘汉东一踩油门,汽车疾驰而去,众人脸上都挂着胜利的微笑,黑吃黑本来就是预备方案之一,如果黄展东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话就不动手,这小子见钱眼开不讲江湖道义,就别怪老子们无情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刘汉东扶着方向盘高歌起来。
……
和联胜在深圳确实相当有实力,短短半小时之内就吹哨子召集了几百号兄弟到处堵截近江人,不过黑社会终归是黑社会,他们最大的能耐是从城市的犄角旮旯把人翻出来,而不是封锁城市追捕逃犯。
一小时后,奥德赛被发现,司机被捆成粽子塞在后备箱,脑袋上一个大包,一百五十万欧元自然是不翼而飞。
黄展东的大哥叫阿森,是个五十多岁的香港人,到底是社团大哥,遇事不慌,从容淡定,他给警署的朋友打了电话,请他们介入调查。
刑警出动展开调查,调取四季酒店的监控视频,却发现相关时段的视频变成了雪花,近江客人在前台登记的身份资料全是假的,毫无线索可言。
和联胜的兄弟们把深圳地皮刮了三尺,也没找到这伙人,只得作罢。
深圳华强北某电子工厂车间内,大门紧闭,黄展东和林小武跪在地上,面前摆着香案,供着关二爷,森哥翘着二郎端坐一旁,今天开香堂执行家法,惩罚办事不力的兄弟。
黄展东一脸肃然,拿起了廓尔喀弯刀,寒光闪闪的弯刀锋利无比,是森哥的廓尔喀雇佣兵送他的,想当年回归前,森哥曾在义勇队服役,是华籍英军中士,勇武过人,枪法如神,尤擅用刀,这把弯刀伴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如今成了深圳堂口家法专用刀。
“森哥,对唔起!”黄展东额头上青筋暴绽,弯刀落下,咔嚓一声,指头骨肉分离,早已准备好的小弟上前给他包扎敷药,黄展东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扮硬汉。
“细仔,该你了。”森哥将另一把细长的匕首丢到了林小武面前。
林小武身为保镖,责任更大,该处三刀六洞之罚,不过用廓尔喀弯刀搞三刀六洞,肯定要大失血死人的,社团做了人性化的变更,改用蝴蝶刀。
刀在手,林小武还不忘耍酷玩了几个炫目的动作,大家眼花缭乱之际,猛然一刀戳在大腿上,位置都是找准的,不会伤到大血管,第一刀是最疼的,剩下两刀趁着巨疼带来的短暂麻木,快速完成三刀六洞。
血浸透了裤子,林小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但依然硬挺着单腿跪地。
森哥摆摆手,让人将林小武抬下去救治。
“阿展,这笔钱你负责追回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森哥丢下一句话,带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