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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梦中的画面击中了他。

在梦里,公主拿着的,是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他浑身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公主寝房外间的那张桌子,以及抽屉里静静躺着的,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宝石匕首。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种不祥的预感将他淹没。

公主会不会真的遭遇不测?

梦境逼真得可怕。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

他再也无法安坐,慌乱地掀开被子,匆匆下榻。

手忙脚乱地抓过衣服,心急如焚地往身上套,身体因紧张而发抖。

天边尚被浓重的墨色晕染,启明星孤悬于东方,天空即将破晓。

大地还沉睡在朦胧的暗影里,远处的山峦只勾勒出起伏的轮廓。

他给苏淳锦留了信。

挑选了一匹快马,握紧缰绳,双腿有力地夹紧马腹。

马儿长嘶一声,扬起前蹄,旋即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一袭墨色披风在他身后烈烈作响。

一路策马狂奔,骏马的蹄声在寂静的清晨如雷鸣般炸响,惊起了路边草丛中休憩的飞鸟。

他发梢上凝结的寒霜,在破晓的微光中闪烁着点点晶亮。

待远远望见公主府巍峨的大门时,座下的马儿已是气喘吁吁,吐着白气。

马身两侧溅满了一路的晨露和泥土。

未等马匹站稳,瑥羽便迅捷的翻身下马。

他叫开了门房,阔步朝着主院儿走去,脚步急切,呼吸乱的没有章法。

头发因一路的飞驰略显凌乱,发梢上的寒霜已化作颗颗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打湿了他的肩头。

小厮在庭院中清扫落叶,婢女们脚步轻盈地穿梭于回廊之间,手中捧着杯盏盘碟。

看似日常的景象,无法让瑥羽紧绷的神经松弛半分,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府内扫视。

“采苓!”

“诶?瑥羽公子,你怎么回来了?有急事?公主在用朝食……”

瑥羽耳朵里听不见别的,只有一句“公主在用朝食”,其它话语都像天边的云彩一样飘走。

采苓满是诧异,面前的瑥羽公子全然没了往昔精致齐整的模样。

她还没见过形容这么潦草的瑥羽公子,他还在发愣,采苓以为是矿上出了什么大事,

“瑥羽公子!我这去给你通报?”采苓的声音带着一丝犹疑。

“不用。”瑥羽回过神,像一尊被冷霜侵蚀的美玉雕像,“莫扰了公主。”

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在他白皙的额头前,他斟酌言语,

“公主脖子上的伤,如何了?没再添新伤吧?……我是说,回来后,又发现别的伤了吗?昨夜,昨夜公主是否安寝了?”

其实他更想直接问,公主受了委屈,回来没有想不开又寻死吧?就像他梦里那般……

但他不能问。

采苓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对他昨日的英勇之举不禁感怀,往日对他的那股敌意也悄然减了不少。

她清脆地答道,“叫你说准了。”

瑥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定住,“什么?”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恐。

采苓轻声说道,“公主回来后,又发现小腿上有一处青紫,可能是昨天不慎磕在哪里了。”

“好在没有破皮,府医用了药,说十几日便能好。”

“至于公主是否安寝了,你来都来了,你去问问呗。”

瑥羽怕公主生气他擅离矿场,没应声。

“我不能站久了,这汤要进了凉气了。”采苓仰头催促他。

瑥羽哑声,“别告诉公主我从矿场出来了,我就是挂心她,来问问……我来拿些衣物就走。”

采苓也知道公主在公事上的严厉,“好吧。”

虽说不让采苓去通报,但他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迈向公主用饭的外间门口。

每一步都迈的很轻很慢,生怕踩碎了这里的宁静。

他的高挑的影子落在回廊间,衣袂随风轻轻飘动。

不知是不是离的近些的缘故,他快的吓人的心跳,此刻奇异的平复了。

精致的面庞略显苍白,却丝毫不减损其妍丽的美。

双眸似秋水横波,清澈而明亮。

嗓子和鼻腔这才觉出疼痛,是迎着疾风寒气快速呼吸留下的痕迹。

楚乐仪没睡好,挨到天色发青的时候才有睡意。

不为别的,都是气的。

她昨日午后从药圃铁矿回府的路上,又遇到楚乐铭的侍卫。

他们在远一点的乡里,见人就逮,弄的鸡飞狗跳。

楚乐铭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

打着她的名义在周围各处作乱,行挑拨之举。

她派人在近处暗中听了,那些走狗果然是在打着药圃铁矿和永朝公主的名义抓人。

说是缺干活的壮丁,抓的却都是老幼妇孺。

可恶!

民不敢报官去告公主,只能暗暗的,成年累月的积恨。

就算告了,那惠京府尹赵俭峰又不是个东西,能给什么好裁定?估计也就是息事宁人。

昨天被她碰上这一伙,把人恶揍一顿,送去府衙,把真实情形昭示乡里。

那今日呢?今日楚乐铭的人又会在哪里犯贱?

想到此事她就烦。

昨天夜里她恨的拿匕首把桌子上扎了个洞,将纸上“楚乐铭”那三个字划了个稀烂。

吃着吃着饭又来了怒气,她忽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啪嗒” 一声。

一旁正端着碗的采苓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哆嗦。

手中刚舀好的一小碗汤瞬间失去了平衡,“哗啦” 一声,瓷碗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热汤溅洒在地上,一片狼藉。

婢女们皆惶恐地垂首站着,众人紧张得几乎凝固。

楚乐仪从愤怒中回神,“不好意思,没伤着吧?别捡!”

采苓蹲下的身子一愣,公主说……不好意思?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间的门倏忽被推开,一个熟悉的人影脚步匆匆,神情如同惊弓之鸟。

“殿下怎么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焦急,眼神在屋内慌乱地扫视。

楚乐仪微微张了嘴,全然没料到瑥羽会在此时,出现于此。

“你怎么来了?”楚乐仪很是惊诧。

瑥羽眼眶泛红,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在漂亮的双眼中氤氲。

心境犹如在狂风巨浪中的扁舟,胆颤不已。

目光触及地上的瓷碗碎片时,他的思绪瞬间被拉扯回可怖的梦境中。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公主手持匕首决绝的模样。

他的身体微微一晃,脸色愈发苍白,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立时跪在地上求她,“殿下,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殿下,我会为您报仇的,一定会的。殿下别……”

他喉咙哽住,修长的脖颈因哽咽而起伏。

他身姿笔挺修长,此时却因跪伏在地而显得楚楚可怜。

衣袂在地上铺散开来,像一朵在风雨中凋零的墨莲。

几缕发丝从他的额前垂落,凌乱地贴在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他跪着爬到她身旁,不着痕迹看她身上是否有血痕,“您伤着哪了?”

忍不住上了手,跪着就扯了她另一侧的衣袖。

像是摆弄自己的孩子似的,仔细观察她身上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