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的二楼与三楼打通后,空间显得格外开阔。
二楼前方一座精美的拍卖台,周围散布着众多普通买家的席位。
坐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即将登场的宝物,眼神中闪烁着兴奋期待的神色。
整个区域弥漫着一股热烈躁动的气氛。
再往上看,三楼一圈精致的雅间悬空而设。
这些雅间仅以雕花栏杆和半透的帘幕与外界相隔。
隐隐约约透出其中贵客们的身影。
既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又能让贵客将二楼的一切尽收眼底。
雅间内,身着锦衣华服的贵客品尝着茶点,茶香袅袅升腾,眼神却透过帘幕紧紧锁住拍卖台。
间或与身旁的同伴低声私语,发出几声轻笑。
游旭饮下一杯清茶,感叹道,“殿下,臣发现,视野最好的就是咱们这处雅间。”
楚乐仪轻瞥了他一眼:谁跟你“咱们”。
“这里既能在正中俯瞰拍卖台上的拍品,又可将楼下众人的举动尽收眼底,还能轻易扫视三楼两侧雅间的贵客们举牌。”
“整个拍卖场的风云变幻,尽在您掌握之中呢。”
楚乐仪不理会游旭戴的高帽子,放下茶杯,“你跟踪本宫?”
游旭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笑着喊冤,“冤枉,臣这几天,几次去您府上拜访,您都不在府上。”
“没成想今日在街上遇见您的马车,那上面有您的徽记。臣就斗胆来问了。”
楚乐仪连眼神都不想给他,看着拍卖台上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竞拍。
“你胆子确实够大,本宫邀请你来拍卖会?本宫何时邀请你了?”
“小厮是传话的,竟成了给你引路的了?这可是贵客雅间,有没有规矩?!”
游旭低着头,“殿下恕罪,是臣没规矩……”
楚乐仪一连的发问并不是想得到答案,明晃晃的就是为了训斥他。
小厮还要换成壮一点会武功的,得去武馆里挑。
今后要把拍卖场的规矩写的大一点,严重一点。
请母后给她盖上凤印,挂在最瞩目的地方。
谁不守她珍宝阁拍卖场的规矩,是残是废,后果自负。
既保护好拍品,也保护好卖家和买家。
有母后的凤印震慑,就算是皇子也要打怵,父皇也不会驳了母后的面子。
更何况是游旭。
楚乐仪开始想办法说服母后。
就说她在珍宝阁被人跟踪到了雅间……她吓哭了……
这么一想,游旭也不是全无用处。
她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茶水,充盈泪库。
没过一会,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轻轻啜泣,“本宫还以为是哪里的泼皮无赖闯进来了……呜呜……”
她吸着鼻子,眼泪越来越多,“本宫平生哪受过这等惊吓……”
一旁服侍的两个婢女都吓的跪了,“殿下,您别难过,都是奴婢的疏忽,您若受了惊吓,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一边说着,一边有婢女小心翼翼地递上干净的锦帕。
楚乐仪接过锦帕,低声啜泣,“你们哪拦得了这样的练家子,还是侯府世子,谁敢拦。不怪你们,起了吧。”
这话是阴阳游旭的。
游旭坐不住了,深知自己莽撞,也一同跪在地上,
“殿下息怒,臣确实没有规矩,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实在是鲁莽无礼。”
游旭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她每一个抽泣声都像是一把小刀扎他,
“臣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总想找您,一时失态,请殿下宽恕。”
他偷偷抬起头看她,见人还在哭,只觉得浑身都灌了泥浆,哪哪都不自在。
“您惩罚臣,或者,臣能做些什么事,只要您别伤心了。”
楚乐仪的锦帕洇湿了,眼睛一转,还有意外收获?
“本来就是第一场拍卖会,本宫心里紧张的很,生怕搜集来的宝贝没人买。”
“现今又被你吓着,今天太不顺利了……”
“你肯定是克本宫,你离本宫远些!”
游旭这才知道,珍宝阁居然是永朝公主的店铺。
他很想通过说理的方式告诉公主看手相看都不准,至于说克不克的,肯定也是不准的。
但他身为臣,是不能说这种话的。要是像当初“你我”相称,这种话或许能说。
游旭急道,“顺利,一定顺利,今天拍卖的宝物臣全包了,就当是臣的赔礼道歉。”
“殿下您别伤心了,或者您揍我一顿解气。”
他目若朗星,英气逼人,焦急起来稍显稚嫩。
耳垂越发红了,那颗小小的红痣都快要被湮没。
楚乐仪眼眶红红,神情怒气冲冲,“你的意思是,本宫搜集来的宝贝不会有别人买?!”
“你当这一室的人都是来演戏的吗?他们冲着的可是珍宝阁的名号!”
游旭哽住,犹犹豫豫什么呢,这不还是说错话了。
“这……臣不是这意思……”
他坐了这一会,已经对拍卖的流程了如指掌。
搜肠刮肚,“以珍宝阁的名号,怎么可能会有宝物落单呢,只是臣也有几样看中了的,想买下来带回去。”
他指着楼下拍卖台的方向,面不改色,“尤其是现在这幅墨宝,写得好,有风骨,臣打算买回去挂书房里。”
她止了哭声,“那也要看你拍不拍的下,可是米公真迹。”
游旭见她哭声渐止,立刻拿着桌上的牌子,毫不犹豫往帘幕外伸了出去。
底下二楼传来拍卖师的声音,“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一次!”
“一千六百两。”
……
接下来游旭拿出耳听八方的本领,将平日里不甚在意的人情世故,用到了极致。
若是一件拍品有人肆意争抢,他一举牌子,公主就会不高兴。
冷冷道他一句,“你会喜欢这个吗?别抢人家的心头好。”水洗般的眸子剜他一眼。
下次他就不去参与争抢,只关注快要落单、无人问津的宝物。
在渐次涌动的热烈追逐中,珍宝阁第一场拍卖会结束的十分圆满。
所有宝物都被人拍走,一件没剩。
临散场,有的人志得意满,有的人遗憾叹息,还有的对宝物的新主人抱以艳羡的目光。
游旭也得了几件,很快就有小厮面带笑容,抱着锦盒敲门进雅间。
打开一一呈给他验看。
游旭看着盒子里小巧的玉壶春瓶,戗金嵌漆香盒,还有女子的一套珠宝头面。
他迟疑了一瞬,嘴不过心,“美轮美奂,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楚乐仪思忖,这几件女子喜爱的物件落了单,想来是因为来参与拍卖会的男子,远多于女子。
内宅妇人不出门,就会错过这些做工精美,用料珍贵的好东西。
看来还要在内宅宴会上做做宣传。
她勉强给他一个笑,“你还是有眼力的。”
游旭见着公主终于雨过天晴,桃腮杏脸。
他的心可算是放进肚子里,吩咐门外的侍卫,带人带物回府拿钱。
“殿下,您还是笑着好看。”公主那小脸一板,厉害的让人心慌。
听闻此言,楚乐仪木起一张脸,半分笑意都没了,
“不过你今天吓到了本宫,就算是到我母后面前,也是不能隐瞒的,莫想着粉饰太平。”
游旭在一边站定,表情难言,怎么就……会惊动皇后娘娘呢?
他很后悔。
他爹说的没错,他这性子,闯祸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