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寝殿。
听完皇帝的话之后,姜行假装擦了把额上薄汗。
他朝太后挤了下眼睛,赶紧朝皇帝行礼,“皇兄孝心,臣弟忏愧!回来这么多日,都未能好好地与母后见几面,也没怎么看望过她老人家,心中愧悔。如今既然她身子有恙,这么多年来,臣弟鲜少在京,确实该尽尽孝心。”
“不若这样,臣弟已经立府,母后有恙,不若就让她随同臣弟一同出宫吧?这些年来,她老人家长居深宫,一来没有见过宫外风光,二来臣弟也可趁这个时候,略尽孝心。”
听得姜行这般说,陆旋总算安妥些许。
让太后出宫,就表明他也感觉到了这其中异常。
太后听见姜行的话欢喜得拍手。
甚好,甚好,就出宫去!
“胡闹!”
皇帝猛地站起身来,横眉怒目,先前的热络不复存在。
“母后如今什么样子?宫里这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你竟还想着带出宫?宫外那些草莽大夫,如何能与宫中相提并论?!”
姜行扯了扯嘴角,“京城中还是有不少名医大夫的,比如那崔神医,便因诊治好了不少不治之症而名满京城。臣弟想着,说不定他对母后的病症会有些法子……”
“寻常百姓与大梁太后如何能一样?!”
皇帝吼了起来,他不悦地扫了姜行一眼,眸光渗着疏离。
“不若这样,云策既然想尽孝,今日就宿在宫中吧?朕就破一次例,让你留在慈宁宫,等什么时候母后好了,你再出宫去。”
声音中带着胁迫的冷意,让陆旋打了个寒颤。
皇帝不允许王爷带离太后,姜行只是试探性说了一句,皇帝便要求他留宿皇宫。
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陆旋掌心起了汗。
她在等太后的反应。
若是宫中有异,太后一定会反对。
不成想,她刚产生这个念头,果然就听到了从外间传来的太后的叫声。
“呜唔唔,唧唧,揍揍……”
声音没有章法,但仅凭那般激动,便知在表示拒绝。
姜行侧眸瞟向太后。
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母后有异!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为何一个劲地赶自己出宫?
从东宫到慈宁宫,这皇宫中有异常他当然知道。
危险还没来,其中的警告却早已领教。
看着太后那近乎哀求的急切眼神,姜行与皇帝对峙须臾,很快做了决定。
“皇兄,罢了。”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
确实不宜看着火坑还要跳下去。
“让皇兄为了臣弟而坏了中宫规矩,到时候臣弟岂不是又成了那些御史口中离经叛道的罪人?算了,臣弟还是明日再来探望母后。”
二人暗中的博弈终于以姜行的妥协而告终。
听见姜行这般说,皇帝本以为他会即刻离开皇宫。
没成想,他却是朝外面吼了起来,“诸位太医,太后已经醒了,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怎么说也得想想办法呀!”
十几个太医听见姜行的话,忙是朝里面奔了来。
皇帝看着这先前跪在外面的一众人等,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行一眼。
这些太医竟然没给母后看过?
那云策和母后这二人……
“诸位,母后这说不出来话的病症实在有些奇怪。本王悬心,今日一定要得一个答案才能放心出宫。大家开始吧,挨个给太后把脉问诊,最后商量好了,给本王一个定案。”
“是!”
太医们先前本就被姜行吓得够呛,所以这会儿大气不敢出,只异口同声答了,随后便排起长队给太后问诊。
姜行吸了一口气,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阿旋还在里面,他怎么能一个人离开宫里?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拖得皇帝不得不先走,这样他才有机会带阿旋离开。
皇帝有些不明白这人是犯什么倔,都说了让他走,为何非得让太医一个个看完?
跟着姜行一起坐了一刻,见还有十来名太医等着,皇帝瞬间有些没了耐心。
他看向何元光,“罢了,你在此守着御医们的结果,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回宫了!”
“恭送皇上。”
待到天边已铺满晚霞,姜行总算带着陆旋出了宫。
陆旋心有余悸,“你那般做实在太冒险了。皇上很显然不愿咱们与太后单独接触,要是他不走,难道你就一直在那等着?”
姜行搂了一把她的肩,“那也好过留你一个人在慈宁宫。”
陆旋今日的筋疲力尽这会儿才能完全地表露出来。
她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挠了挠他手心:“我有办法脱身的,还有隐身符呢。”
姜行霎时有些愠怒,“还用符咒!瑾王妃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一张脸有多虚弱?”
虽是带着怒意的话,陆旋心里却淌过暖意。
“今日宋楚楚想抢占我的身体,江远风就在宫内,用我和宋楚楚的八字下咒,所以才让她有机会得逞。不过今日实在过于离奇,这皇宫像是专门为咱俩遮掩着一个什么惊天秘密。”
她虽然虚弱,神思却是清明。
只有找到今日背后的答案,才能保护好王爷和自己。
他们的这份感情,才能落地生根。
以及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血脉,她和王爷的孩子,才能真正安全地诞生。
“先不说宋楚楚暗中害我,便是东宫那甬道,还有太子殿下的晕厥,以及母后的说不出来话,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大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包括母后的反应,你和皇上的对话,以及皇上去了慈宁宫后的每一步,似乎都别有深意……”
姜行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疲累。
“阿旋,别想这么多了。从昨日的东宫开始,一切就没有根据我们预想中走,危险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所以,珍惜当下仅存的,难得安宁的时间吧……”
陆旋点点头,“明日再进宫,我得把桑落和郁嬷嬷都带上,万一遇到那个江远风,也好让郁嬷嬷认认人。”
姜行没有回答,只是心疼地看了眼他苍白的小脸,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一路上,两个人在马车里彼此依偎,疲惫与倦怠,让他们再也没有说话。
……
次日。
姜行本是打算用过早膳就自己一个人进宫的。
阿旋身体如此虚弱,加上皇宫里又那般危险,不能再让她跟着自己冒险。
却没想到,马车刚出了王府大门,就遇到了麻烦。
面前一辆宽大的马车拦在前头,刚好挡住姜行的路。
“王爷,好久不见。”
季泊舟从马车内探出头。
短短几日,他身上没有了上次来王府找陆旋谈条件时的精神萎靡、状如伥鬼,反而一双眼睛都有了精神。
虽不及原本的翩翩公子模样,但很明显能看出来,精气神都已经开始恢复。
姜行带着几分疑惑抬眼,眸光中携几分敌意,“季少爷,这也没几日,本王倒是不知,我这南熏坊,什么时候季少爷也顺路了?几日前才来求放过你季府,这么快又上赶着出现,这是生怕本王忘了你这张脸,担心本王心慈手软?”
季泊舟低笑了声,微微拱手作揖,“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在下现在不是季少爷,昨日已经被皇上封了永平侯,王爷再想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