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辻行人对我说:笨蛋的心愿就不是心愿了吗?”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带来些许颤抖,就像他听到这个问题时,茫然颤动着不知所措的心。
毫无疑问,江户川乱步知道绫辻行人的存在,就像绫辻行人也很了解他一样。
琉璃作为资深海王,是绝对不会在一个侦探面前提起另一个侦探的,哪怕是福尔摩斯她都没有提起过,更别说绫辻行人了。
但是,在那次被打乱的签售会上,这两个侦探曾经见过彼此一面。
聪明人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朋友和敌人,也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和自己高度的相似性。
只是短暂的一秒,江户川乱步就意识到,这个人也是羊群中的黑羊。
他来到这里,必定也是被琉璃所吸引,必定也是想要留在她身边。
所以江户川乱步不喜欢绫辻行人,说是同性相斥也好,猫咪天生的独占欲也罢,或者是心性偏向年轻的孩子对心性更加成熟的成年人的抵触也可以。
总之,他不喜欢他。
但在琉璃离开之后,他还是选择了主动去找他。
找太宰治根本没用,江户川乱步清楚地了解太宰治的本性,这团黑泥精必定在计划失败之后怪天怪地、怪王将、怪森鸥外、怪江户川乱步。
在他心里,自己固然有错,但正因如此,所以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我有罪,那大家就都不清白。
而绫辻行人比太宰治更成熟,也更有可能告诉他琉璃打算去什么地方。
那时江户川乱步脑子乱的像一团浆糊,他想去找她,又不敢去找她,他想推断出她要前往何方,可平时灵巧的大脑就好像被堵住了一样。
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什么信息都推断不出来。
所以他去找了绫辻行人。
对方坐在港黑大楼的首领办公室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欣赏窗外皎洁的月光,甚至根本没听他说话,就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如果琉璃小姐想见你,我就告诉你她要去哪里,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意下如何。”
江户川乱步说不出话来。
他失去了点头的勇气。
“我……”他站在原地声音发颤,同意两个字就要从舌尖滑出,可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绫辻行人静静地看着他,居然难得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说:“真不敢相信,你也是个侦探。”
“乱步大人是琉璃最喜欢的侦探!”
唯有这点是江户川乱步最坚持的事情,也是他最骄傲的事情。
“你是她过去最喜欢的侦探。”绫辻行人淡漠地打量他,似乎在思考有没有继续和他说话的必要。
最后在江户川乱步怔愣的眼神中,他才平静补充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她最喜欢的侦探吗?”
“那你挺有自信的。”
“可是……可是……”乱步茫然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坐在他臂弯里那个小小的少女人偶,像个孩子一样低声说:
“乱步大人只是想帮她……”
绫辻行人听了这话才正眼看他,看着这个比琉璃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像只被抛弃了小猫小狗,沉默了片刻才问:
“那她有因为你的帮助开心吗?”
没等乱步回答,他自己说道:“她没有,因为她想和兰堂一起离开这个国家,而你们拒绝了这个愿望。”
绫辻行人自顾自地说:“坦然说,我也不喜欢诗人,我同样讨厌他。”
“作为侦探很讨厌,作为琉璃小姐的朋友也不喜欢,因为他浑身上下写满了不确定,怎么看都是个大麻烦。”
“我猜你也能看出来,他本人是个麻烦,超越者的身份是个麻烦,那个还没死的搭档是个麻烦,在法国的人际关系也是麻烦。”
“杀掉他不是件坏事,但你们为什么偏偏要现在动手?”
绫辻行人的脸上写着真切的不理解,“为什么要在琉璃小姐喜欢他的时候动手,为什么非要拒绝她的愿望?”
“我也想让兰堂去死,但我更想实现她的愿望。”绫辻行人看着江户川乱步,似乎已经猜出了他要反驳什么,所以先回复他:
“笨蛋的愿望也是愿望,孩子的愿望也是愿望,是她自己的选择,是需要尊重的。”
“笨蛋做出的决定也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你作为聪明人,为什么要去否认她的决定?你该做的难道不是给她兜底吗?”
绫辻行人是真的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一定要火急火燎的弄死兰堂。
就算真像他们猜想的那样,兰堂未来可能会变心,那琉璃小姐未来也可能会变心啊!
说不定琉璃小姐变心的速度还比兰堂更快呢?
感情这事儿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需要双方配合的事情就很难赌个终身永远,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好?
所以干嘛非要在琉璃小姐最喜欢他的时候杀他,等他有变心倾向的时候再杀不行吗?
或者等琉璃小姐不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再杀也可以啊!
“但是……兰堂那边……”乱步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说自己的思路。
“我知道兰堂那边都是麻烦,那就去解决麻烦啊,没必要直接把人解决了吧,他身上麻烦再多,可现在琉璃小姐喜欢他啊。”
“他恢复记忆会变心就让他永远失忆,我之前搜集过资料,有个替身能力者的替身能力就是夺走记忆,刚好适配。”
“他一年十年后会变心,那到时候再杀不也一样?说不定那个时候琉璃小姐早就不喜欢他了。”
“至于力量,横滨有书,杜王町有箭,冬木有圣杯,关东地区有王权者,国外更是一大堆的东西……干嘛非图兰堂那个?”
绫辻行人匪夷所思,“先不说他的异能力并不一定就能转移,就算真转移了,在国际上用不也会引起麻烦吗?”
江户川乱步说不出话来。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思维的局限性,只是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归根结底,他也未满二十,一直生活在横滨,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只在小小的岛国,那些更多的可能,他根本看不到。
狭隘的眼界会干扰智慧的大脑,让他选择自身认定中可能性最高的那条路。
横滨的书虚无缥缈,箭有大量的不确定性,使用的人可能会得到能力,可能会感染病毒。
谁知道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对病毒有没有用,两种能力都不是一个体系。
冬木的圣杯要等好几年,而且前几次圣杯之战没一个人赢,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东西。
至于王权者,听起来不错,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短命,江户川乱步怎么舍得让琉璃去尝试。
他算来算去,还是觉得兰堂最经济实惠,刚好现在也正是他最爱琉璃的时候,这个时候为琉璃而死,异能力能转移的可能最大。
绫辻行人只看着江户川乱步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像他们这种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决心的,所以他最后只是说:
“你可以换个想法,幸福是件很长远的事情,但把它切分之后融入现在,那么最基础的幸福莫过于每天都快乐。”
“实现她的愿望,弥补她的缺漏,为她赢得所有想要的东西,不让她被任何存在所伤害。”
“她前进,那我就不后退;她离开,我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随,她停在原地,我也陪在她的身边。”
“让她每一天都能够快乐下去,这不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吗?”
“而你所盼望的长久的幸福,如果是以牺牲现在为代价的,那你要牺牲多久的现在,才能看到虚无缥缈的将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