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苏和光头也没回。
蠢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苏和光随口一问，只是想知道，沈霖这次又能说出什么样的蠢话来。
沈霖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憋出四个字：“邀买人心。”
“哈。”
苏和光果然笑了。
她握木勺的动作顿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沈霖：“你说我邀买人心？”
沈霖递碗的手也顿住，被苏和光看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祝长史在后面维持秩序，察觉到这边的停顿，不由得被吸引，从远处走过来。
她听见苏和光问：“你是觉得我这个人清高，不该做邀买人心的事，还是觉得邀买人心是种算计，太不体面了？”
沈霖低头思索片刻，才吱唔道：“都有。”
这下连祝长史也笑了。
苏和光夺过沈霖手中的粗瓷碗，倒尽碗底积水，摇头失笑：“你还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你对世界的认知还是非黑即白呢？”
“什么意思？”沈霖不解。
沈霖不解。
沈霖挠头。
祝长史长叹口气，替无语的苏和光解释：“你说咱们郡王邀买人心，可这些灾民得到了实际的好处，每个人都吃到热气腾腾的食物，得以饱腹。郡王收获了好名声，灾民有什么损失呢？”
什么损失也没有。
苏和光又递出一碗热粥，才道：“做好事不求回报，那是圣人的品格。”
说着她用种挑剔的眼光扫了一眼沈霖：“你本人就是个道德低谷，怎么好意思对我要求这么严苛啊？”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让他产生了误解。
沈霖闻言，脸涨得通红。
苏和光与祝长史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由于苏和光带头，许多大家族也加入到施粥的行列中，女帝对此乐见其成。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对于灾民的安置方案终于出来了。
朝廷划出周边几个村子，允许灾民就近定居开垦田地。
苏和光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束了。”
她是个能坐着绝不愿意站着的人，最近一日不落去施粥，着实有些劳累。
不过，结果是好的，她在民间的名声好了不少，女帝还给了许多赏赐。
苏和光倚在回廊观鱼，祝长史从外面进来禀报：“郡王，庄子上新收的人里，有个小子说想见您。”
能背井离乡离开梓州的，大多都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这些人凭着一口气来了锦城，却再也没有重新建起一个家的勇气，即便朝廷分了田地，他们也对生活失去了希望，苏和光便收留了一些人在庄子上。
只是……
能劳动祝长史特地前来通报的，只怕有些不凡之处。
苏和光倍感惊奇。
于是便见了。
这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根本不像灾民。
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也无法掩住他身上的光芒。
他像一颗星星。
“你……”
“在下少微。”
果然，他有一颗星辰的名字。
苏和光似笑非笑地审视着他。
沈霖的反应很激烈，他直接站起来，走到苏和光前面，挡住她的视线。
少微轻轻一笑：“听闻郡王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在下，在下如今自投罗网，怎的郡王又不肯拨冗一叙？”
“哦。”苏和光恍然，推开沈霖，问道：“章含贞是你什么人？”
闻言，少微脸上的微笑淡了，略一思忖才道：“是不在族谱中的族妹。”
“既然你们这支一直守着保章氏子弟不得出仕，不得踏入京都的祖训，你又为何肯来我这里？”苏和光知道自己疑心重，可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弱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少微柔和的目光停在苏和光脸上，清朗的声音化在风里：“在下没进都城呢。”
这倒是。
苏和光的庄子在城外，已经不算是京都地界。
也不知他是怎样筹谋，才来到苏和光身边。
苏和光没问，她只想知道少微前来的目的。
于是，她摆了摆手挥退所有人，只留下一个少微。
这场谈话持续了一个时辰。
苏和光非但没有豁然开朗，心里反而更添沉重。
当时她问：“我听说，在这个世界死去，我的灵魂就会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少微用带着怜悯的复杂目光注视她良久，才道：“殿下，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不是吗？死去的人会去哪里，谁能知道呢，根本无法验证。”
苏和光何尝不知道这些，她只是还抱着一丝侥幸，期待有个人给她确定答案，能让她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结果，唯余失望。
她一个人坐在回廊边，鱼跃出水面溅起朵朵水花，唤回她飘远的思绪。
这日起，少微留在了苏和光身边。
对此，沈霖颇有微词。
“他不安好心！”
“哦。”苏和光头也不抬，敷衍意味十足。
沈霖几乎跳脚：“他肯定是别家派来的细作，郡王小心引狼入室！”
苏和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微就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束野花。
他将花插在玉瓶里，才慢条斯理道：“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沈公子，竟被这样无端揣测……”
他说着，眼眶竟红了，目光盈盈望向苏和光：“我知道我来自乡野，比不得沈公子名门之后。可我再是出身寒微，也容不得这等污蔑。”
说着，两行清泪滚了下来。
苏和光目瞪口呆。
演吧，活爹，谁演得过你。
沈霖直接气炸，撸袖子上来就要给少微点颜色看看。
“出去！”苏和光出言喝止。
沈霖整个人僵住，半晌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叫我出去？”
苏和光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沈霖终究无法直面她冷漠的目光，几乎落荒而逃。
少微望着沈霖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苏和光无语：“你惹他干嘛？”
那个蠢东西，他会当真的。
“好玩，”少微调侃：“你不觉得吗？”
啊对对对，你是天文学人才，你清高，你把沈霖当狗遛！
苏和光正色道：“你又帮不上我的忙，还留在我这里白吃白住，欺负我府上的人，你这样我很难办呀～”
少微：“……”
少微：算了，忍住。
他单知道有人变脸快，但不知道有人变脸能比自己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