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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安排在三天后,在手术之前,楚影熙第一次看到自己受伤后的脸。

镜子里的那张脸,左边基本全部是烧伤的疤痕,连眼皮,眉毛处也没有办法幸免。

好在她当时撞在铁板上的时候,及时闭上了眼睛,这才没有使眼睛受损。

楚影熙并没有被镜子里的那张脸吓到,她早就有了预料,甚至还乐观地想,没有想象的那么狰狞。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外面的墨渊和戚鸢显然比她要担忧伤神,还是楚影熙安慰的他们。

“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没关系的,又不是上断头台。”

戚鸢边哭边骂她,“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楚影熙被骂了也不恼,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

不笑能怎么样呢?

哭吗?

到时候眼泪糊在脸上,反而不利于手术。

手术很长很长,但是因为打麻醉,楚影熙并没有多大概念,只记得她进去的时候太阳才升起来不久,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楚影熙睁开眼睛时,还有些受不了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闭上,又缓了一会儿才睁开。

耳边传来戚鸢激动地欢呼,“影熙!你总算醒了!”

楚影熙脑子还有些晕,看到戚鸢的脸,意识也跟着视线清晰起来。

楚影熙看了看戚鸢,又看到旁边同样笑着的墨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楚影熙的声音有些沙哑,很轻,“我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

戚鸢和墨渊对视一眼,再次转向她,戚鸢开口,“我拿镜子过来。”

戚鸢很快就找来了一面镜子,挺大的,举到楚影熙面前。

楚影熙看到镜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陌生,眼睛变了,脸颊,包括鼻翼和眉骨,都变了,术后恢复好要很长时间,现在她只能看到以后大概的样子。

到这一刻,那种迟来的惶恐不安才像洪水猛兽一样,将楚影熙彻底吞没。

是的,她的脸变了,变得很彻底,那张伴随她二十多年的脸,从此在她身上消失,甚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好像忽然明白整容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不仅是肉体上的改变,更是精神上的折磨和消颓。

她慢慢抬起手,抚摸这张长在她身上,却又如此陌生的脸,第一次想把镜子砸碎,好像这样,眼前的脸就消失了。

分明在进入手术室时,楚影熙还能坦然面对,可直到面对此刻的现实,她才恍然明白,她其实没有那么洒脱,也没有那么不在乎。

戚鸢赶紧道,“手术很成功,以后脸上一点瑕疵都不会有,完全看不出来整过容,虽然不一样了,但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反正要迎接新生,皮囊只是外在,心里没变就是什么都没变。”

看着楚影熙望着镜子发呆,眼神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落寞,戚鸢赶紧把镜子撤了。

墨渊上前一步,弯腰和楚影熙平视,两个人的眼睛挨得很近。

他开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轻佻,很认真,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

“姐姐,无论如何,你还是你,我们,也一直都在。”

楚影熙看着对方的眼睛,流连好久,终于弯了眉眼,有了些笑意,更多的是感动。

“嗯,我明白。”

其实医生建议手术后要修养一段时间再出院,但是楚影熙已经等不了了。

慕寒琛一日不醒,她的内心就饱受煎熬。

第二天早上的飞机,昨晚,楚影熙一夜未眠,只是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那天下午,在鹰山草场的画面。

是头顶不断升高的热气球,是飞驰的黑车,是滚滚浓烟,是最后那一声爆炸。

楚影熙的脸色算不上好,戚鸢让她在飞机上赶紧睡一会儿,回国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或许是戚鸢就在身边,她放松了一些,好不容易睡着了。

不过这一觉睡得也不久,就一个多小时,醒来后就再也没有困意了。

墨渊是今天下午的飞机,本来要跟楚影熙一起过去的,但是公司那边临时有事,所以耽误。

飞机再次落地A市,楚影熙看着这座她已经待了将近十年的城市,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或是一种沧桑,就像电影里,往往习惯给回忆的片段消退颜色,或是多了几片风吹的树叶。

慕凌天将慕寒琛所在的整栋楼都封控起来,现在最难的,就是怎么让楚影熙进去。

墨渊的人尝试了很久都没有办法不着痕迹的混进去,现在楚影熙要混进去,真的难上加难,更别说靠近慕寒琛,进入他的病房。

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苍蝇都进不去,更遑论楚影熙一个大活人。

在戚鸢焦头烂额的时候,楚影熙忽然开口,“你带我去找慕凌天吧。”

“什么?!”戚鸢的瞳孔瞪大,惊叫出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现在去找慕凌天,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他正恨你恨得牙痒痒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只是没有功夫去找你,你现在过去找他,根本就是自投罗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楚影熙认真地看着戚鸢,“可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戚鸢哑口无声,只能在楚影熙的目光中,转过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楚影熙走过去,拉起戚鸢的手,“慕凌天确实对谁都狠,但是他对慕寒琛始终是不一样的,不然不可能这样竭力救他。”

戚鸢没好气道,“那是因为慕寒琛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不是唯一。”

“什么?!”戚鸢语气激动。

楚影熙平静地解释,“他还有一位私生子,现在应该还在m国养伤,他至今都没有承认那个私生子,不单单是迫于蔺家的压力,而是因为,他对慕寒琛的感情始终是不一样的,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楚影熙抬眸看着戚鸢震惊的眼睛,继续道,“所以,我只是在赌,赌慕凌天对慕寒琛的爱足够深。”

戚鸢眼中蒙了一层雾,声音沙哑又惨然,“要是赌输了呢?”

楚影熙垂下眼眸,里面好像有繁星陨落,装不住的繁华。

“赌输了,那就把命赔给慕寒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