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点头,又以帕掩面,假意啜泣:
“可怜我姐姐走得早,就剩下这么一个外甥女,无父无母,她的婚事,自然是要我操心了。”
“老爷,虽说月儿的爹犯了事,可如今都过去了,她如今住在我们府上,身份就是老爷的外甥女,到底沾了些光,说到底,如今天家抑商,那周家能和咱们联姻,已经是他们莫大的福分了。”
陆瑜笑着将她拉入怀中:
“好好好,香凝,真是我的小心肝,过些时日,就安排两个孩子见见吧。”
佟姨娘笑得志得意满,只要月儿和那赵家结亲,今后为了稳固赵家,老爷就得时不时到绛雪轩走动。
那么,她和玉仪便也算有了依靠,她还不老,若是能再一举得男,那么……
这般想着,她伺候三老爷更卖力了些。
……
过完了人日,转眼便到上元,姑娘们成群结队地出去看灯会,逛庙市,江近月的铺子也重新开了门,或许是因为陆晏廷的缘故,左右街坊也都没再提起过那日夜里发生的事,一派和乐气象。
上次那事之后,青崖来过一次,说是沈家人干的,江近月一下子便想清楚了关窍,无外乎就是沈菀的原因。
她真的不知道沈菀为何仇视她至此,她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唯一特殊的地方,怕就是当初回府的缘故。
应该是因为陆晏廷。
她自认什么都比不上沈菀,沈菀若是真想对她做什么事,江近月根本无法招架,她很烦恼。
果不其然,一计未成,她的恶意再次袭来,新年第一日上家塾时,江近月如往常般一进去,见里头十分热闹。
隔了一个新年未来,姑娘们此刻正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谈论着过年去了哪家的宴会,又添置了哪家的新衣裳,宫里头又多了位西域新进的美人等等。
江近月进来时,众人只看她一眼,便将头扭过去,无意同她搭话。
只有那位新来的苏姑娘朝她点头微笑,江近月同样微笑回之,抱着书册到了自己位置上。
前头的陆玉仪回头,嘱咐她一句:
“喂,一会儿若是林先生提问我,你记得要小声告诉我答案,别木愣愣像个呆子。”
江近月一边打开桌上放着的笔墨盒,一边要回应她,可刚想说话,她忽然颤着声叫了出来!
“啊!”
这声音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回头看向江近月。
只见她仓皇失措地站在一旁,正惊慌地看向自己的桌案,眼角微红,一滴泪正挂在眼眶。
不得不承认,美人被吓到,似乎也是好看的。
不过下一刻,大家心中隐约的羡慕都被不同人接连不断的尖叫声冲淡了。
“蛇!怎么会有蛇!”
“啊!来人,快来人啊!”
姑娘们吓得惊慌失措,只见江近月的位置上,一条小蛇正从笔墨盒中缓缓爬出,正吐着信子顺着地下爬,似乎下一刻便要攻击人。
这叫喊声迅速引来家中的小厮,待他们用网兜将那蛇带走,姑娘们依旧吓得惊魂未定。
沈菀以手托腮坐在位置上,看向站着的江近月,笑得意味不明,还一脸好心地提醒她:
“江妹妹,春日里多的是这些蛇虫鼠怪,你可要小心些,免得被咬伤了。”
江近月和她都对今日的事心知肚明,她忍不住走到沈菀身边,严肃问她:
“你怎么能这样?”
沈菀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倒打一靶?这就是你的教养吗?果真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江近月捏了捏手心,继续说:
“沈菀,上回的事,你是没吃够教训吗?还是你哥哥被罚得不够重?”
沈菀听见这话,看起来比她更生气:
“上回的事?上回什么事?你敢污蔑我和哥哥,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爹爹和阿娘!让他们来国公府上替我主持公道!”
上课时间到了,林先生拿着戒尺和书入内,看见这乱纷纷的场面,当即呵斥:
“做什么呢!还不快些坐好!我数三下,若是有谁没有坐好,就罚她抄今日的课业百遍!”
这位林先生可比她们家中的长辈还要凶十倍,众人瞬间安静,默默坐到位置上,心有余悸地检查周边还有没有蛇。
“江近月,你怎么了?是不想上了吗!”
林先生一拍桌子,怒瞪着唯一站着不动的江近月。
“先生,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向您告假。”
江近月说完,忍着泪抱起书本,跑出门去。
此刻府上很安静,她一路往回跑,好在没遇见什么人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
行至半路,远远见两个丫鬟朝这儿来,江近月擦掉眼泪,转身往一旁的小林绕路回去。
可刚一进去,便突然撞到一个坚硬的怀抱。
江近月猛地抬头,就见一身官服的陆晏廷站在她面前。
他身后是个石桌,那桌前还坐着个穿得乱七八糟的人,桌上堆着一叠公文。
看看时辰,想是陆晏廷刚下朝回来,正同那人在此处谈事。
陆晏廷见她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抿着唇,惊慌地像一只小鹿。
“怎么了?”
他下意识皱起眉,往江近月身后看:
“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近月下意识摇头,将手中的书往怀里抱紧了些:
“没事,我回西府了。”
她说完要跑,陆晏廷拉住她,有些严肃地问:
“今日学堂没有课吗?还是说,你逃课了?”
“没有、世子,我没有逃课,只是想起有东西落在小楼了,就回去拿一下。”
她挣脱开陆晏廷的手,垂下脑袋,退后两步要跑。
“若是遇见什么事的话,可以告诉表哥,我会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