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廷今日休沐,穿一身家常的软锦黑袍,腰间挂着个白玉盘螭玉佩,和身旁一个穿白袍的男子阔步走来,跟黑白无常似的。
他停在江近月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陆晏廷的视线从江近月面上转到周怀川时,微微停顿了下,适时发出他的疑惑:
“这位是……”
“这是周家的公子,周怀川,今日同家人来府上拜会,我带他来府上花园逛逛。”
江近月说完,看向周怀川:
“周公子,这是宁国公府的世子。”
周怀川方才一看对方通身打扮和说话气度便知对方身份不凡,此刻知道他是国公府世子,急忙向陆晏廷行礼:
“原来是府上世子,久仰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乃小生之幸。”
陆晏廷微微颔首,冷淡交际两句,便带着他身边那人走了,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他此刻心情如何。
于是周怀川便有些忐忑地问江近月:
“江姑娘,瞧世子方才不算热络,还隐隐有冷淡之意,不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贵府世子对我有什么成见不成……”
江近月见他这样紧张,急忙摇头,宽慰他道:
“不是的,周公子别介怀,世子他忙起来就是这样,但没有坏心的,我第一回见他时,他那态度活像要把我抓进大牢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
周怀川放下心来,想同江近月多问问世子的情况,但是不巧,头上打过一道惊雷,春雨就这么飘飘洒洒地下了起来,让二人都猝不及防。
江近月今日穿的是薄纱裙,可经不得淋,周怀川急忙拉起江近月的衣袖,往最近的一处屋檐下避雨。
屋檐下,看到江近月发间的几点水珠,周怀川从袖中取出帕子想替江近月擦拭,可江近月不着痕迹地躲了开去,似乎没看见他的动作,自己取出帕子低头擦拭。
周怀川也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于是收回帕子,关切地说:
“虽说入了春,但倒春寒可是厉害,一会儿你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此刻,远处的园中有些花瓣被雨淋落,混着湿润的水意,夹杂着芬芳的香气,飘入江近月鼻尖。
她捏了捏帕子,轻声说:
“好。”
二人便在屋檐下等雨停,都默契地没有去寻侍女拿伞。
“这春雨绵绵,倒叫我想起一句诗来。”
周怀川忽然道。
“哦?公子且说来听听。”
“濯我夫君服,一场春雨一场绿,田畴润如酥。”
村中的年轻妇人正在替她的夫君晾晒衣服,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田野间,滋养着农田迅速披上绿装,一切都欣欣向荣。
江近月:“公子博学多才,又曾到往大魏多处,可是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是,姑娘若是感兴趣……”
这头少年男女若隐若现的交谈声,顺着春风飘到不远处的楼阁上。
陆晏廷立在楼阁高处,反剪了双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顶上虽有屋檐,但春雨细密,顺着风飘到他冷厉的面容上,缠绵流转,却没能让他的眉目被抚慰半分。
那二人的身影被楼阁前的一棵大槐树挡了大半,看不真切,只有那生动交谈的声音和清脆的笑声像脱了线的珠子一样跌入陆晏廷耳中。
常玉京举着一杯酒从身后的房中走出,同陆晏廷一起立在阁楼外的栏杆前,问:
“那是谁?”
陆晏廷语气无甚波澜:
“我家的表妹。”
“她父母是谁?”
陆晏廷皱眉看他一眼:
“没有父母,所以借住在府上。你问她干什么?”
常玉京好似来了兴致,同他说:
“我猜也是,要不你那叔父舍得拿她和这周公子相看呢,那正好,我们可以用她来做局!你想想啊,若是能把她握在手里,用她引出周家的马脚,或者直接让她和这周怀川完婚,那我们今后……”
“不行,去想别的办法。”
陆晏廷想都没想,立刻打断他。
常玉京不大高兴:
“为什么?你是不是有病?或者说,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陆晏廷冷淡地看向他,眸中带着警告意味:
“如此伎俩,我不屑。还有,这种用脚都能想出来的馊主意,实在是有伤你巡察使的威名。”
常玉京叉起腰:
“那你可真厉害。”
陆晏廷不理会他,也不再看向远处避雨的二人,扬袖走了。
常玉京听身边人远去的声音,若有所思地往那屋檐下看。
原来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住,徒留一地残红。
远处,早没了二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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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节。
上巳又称春浴日,这日京城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去京郊踏青,大家族的奴仆们也会提前在曲江边设下帏帐,以供贵族女子们出行不被平民所扰。
这几日周怀川要么约她去自己在京中的铺子逛逛,要么同她在府中闲谈,这两日江近月好不容易能闲下来,谁知佟姨娘便拿着周怀川的帖子来找她。
“月儿,快,换身衣裳,同周公子一起去曲江!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有点心思的年轻公子和姑娘们都会去的!他摆明了是对你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