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镇上的人格外多。崔柯凭借小时候的模糊记忆,竟寻摸到了以前属于刘家的猪肉摊。
猪肉摊上的生意爆火,摊位上围着满满一圈人。被叫做老蔡的摊主,整个早市都在忙活,手起刀落,砍骨头,分猪肉。他身旁的妻子,负责装袋,收钱,同时和顾主交谈几句,拉拢感情。
围挤在猪肉摊的人群在11点后渐渐少了。崔柯起身从菜市场的早餐摊离开,经过付款码时,她用手机扫码付款2元。
“微信到账2元。”
摊主听到收款语音,不由得朝这一头金毛的女孩的背,狠狠地白了几眼。年轻人脸皮厚,坐了好几个小时,只点一根油条一杯豆浆。
吃完了,人还不走咧,屁股粘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早餐摊的摊主想。
“蔡叔,我。您还记得吧?”崔柯热情洋溢地站在猪肉摊,跟老蔡玩起了猜谜。
蔡山岳忙活一早,正拿起水壶,大口喝茶水,听到人声,抬头打量来人。他记忆中不记得自己亲戚里,有这么一个叛逆的小年轻。
他上下扫视一圈后说:“我不认得你。妹仔,你记错人了吧。”
“我怎么能记错呢,蔡叔。”崔柯睁眼说瞎话,攀扯起关系:“我阿奶,吕翠竹。您有印象吧?”
蔡山岳点点头,这镇上谁不知道吕半仙呢。他脸上露出笑容,说:
“怎么,你阿奶叫你来买肉了?”巡视案板上的肉,没剩下好肉了,尽是边角料。
“哎呀,今天生意好,不剩下什么好的了。”蔡山岳拿起剔骨刀旁的毛巾擦手:
“明天,我给你留最好的肉。你回去,跟你阿奶说,晚点,我让我儿子把我们留着吃的肉,送去给她。”
“不用,不用。”崔柯没想到阿奶的人缘那么好,猪肉摊的摊主还能给阿奶提供送肉服务了。
她当下另起了想法,朝蔡山岳略显犹豫地笑笑:“蔡叔,我今天不是为了买肉来的。是阿奶,她来让我问问,您当时怎么买下了刘家的猪肉摊?”
蔡山岳心里发紧,吕半仙平时极少过问个人私事,能让她老人家张口问的,大多是这件事有点问题,他握紧刀把问:
“怎么了。你阿奶,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是不是……”
杀生损阴德,蔡山岳知道这事。但他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从没滥杀,也不浪费粮食。
平日逢年过节,他还去庙里上香,在家做做法事。
崔柯见到蔡山岳握紧刀把,她不知道戳中了人家暗藏的心事,只继续说道:
“阿奶前几天突然感慨说,20年前的猪肉摊真是一门好生意,就提起了刘家将摊顶出去的事。她年龄大了,对这件事的一些细节想不起来。
她就非要想起来,越琢磨越糊涂,越糊涂越琢磨,脑子乱得晚上都睡不好了。我担心阿奶的身体,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问你。”
崔柯虽然损害了阿奶的声誉,却无意间化解了蔡山岳的内心危机。
蔡山岳长舒一口气,说:“没什么细节。那时,刘小羽离家出走了,刘榴又没了。好好的一家三口,剩下易林一个人。他估计是没了盼头,也就不想再继续摆摊卖猪肉。
我那时,刚回到镇上,也不知道做什么。看见他找人顶摊,我回家跟老婆盘算了,觉得这是门好生意,也就跟他买下猪肉摊了。”说话间,蔡山岳的老婆——蔡嫂回来了。
她听到老蔡的话,嘴角往下撇,两眼眨巴,显露一脸的不屑,说:
“他没了盼头。那时,那个狗东西才是刚有盼头咧,死老婆发大财。赔偿款,新房子和顶摊费都落入他腰包了。刘小羽跑不见了,没人跟他争家产。
他有多伤心,第二年开春,就又结婚了,摆酒的时候,谁看不出来,那个女的肚子都大了。要我说,指不定是他,为了独吞刘家的钱,把刘榴给害了。”
“去去去,没影的事。你别去跟陈嫂她们瞎混,学了几嘴,到处胡咧咧。镇上的风言风语,一大半是你们鼓捣出来的。”
蔡山岳忙不迭地打断,想让自己的老婆闭嘴,背后说人阴私太缺德。
蔡嫂被丈夫驳了面子,有些气恼,立即两手叉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男的都一路货色。我要是死了,怕是还没过头七,你都给我儿子找好后妈了。”
蔡山岳无故被易林牵连,很是郁闷,只见他梗起脖子,张大嘴说:“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你说别人就说别人,别扯到我身上。”
“不是你要给他打抱不平。我说的事,都是有根有底的事。他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不住新房子,将近一百平的房子,崭新崭新的。他要是不怕,怎么不敢去给刘榴上香。你说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蔡嫂跟斗红了眼的公鸡,非要老蔡点头认怂。老蔡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但现下却是频频点头,就差高举双手求饶。
夫妻俩的斗嘴透露了刘家的海量信息。崔柯没想过刘小羽家里曾发生过那么多的事。
她趁夫妻俩吵嘴喘口气的时间,见缝递上了自己的话,“蔡嫂,你说刘家的房子那时在征收?”
蔡嫂原名陈秋惠,20年前嫁给蔡山岳,跟着他来到了流丝镇,如今可以说就是流丝镇的百事通了。虽然刘家出事那年,她还没来到镇上,但这不妨碍她了解内情。
“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那时候刘家的老房子划进了征收的区域,那片地要修高速公路,和一个度假村。”她喝下一口浓茶,“但度假村没建起来。”
“你别说了,你跟小妹仔胡说什么啊。”蔡山岳不喜欢自己老婆的碎嘴。
蔡嫂听了这话,重重放下手里的水壶。水壶中挤挤挨挨的茶叶,有几片随着大幅度的动作,跳出了水壶,落在了摊面。
“我胡说了。那统一建的回迁房,就在镇上呢。你没看见啊。”蔡嫂一手戳在蔡山岳的胸膛。
“那房子除了离开镇上的,其余人都搬进去住了。你说说他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不搬进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