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皇上与纯妃离开麟德殿后,皇后看向几位新人,安抚道:
“皇上一向宠爱纯妃,并非是对你们不满,今夜初照宴结束,往后有的是机会亲近皇上。时辰不早了,都回宫歇息吧。”
梅妃冷冷的盯着皇后看了一瞬,旋即转身往昭庆殿走去。
皇后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凝视着梅妃离开的背影,面向众人,略带一丝苦笑道:“梅妃与皇上自幼相识,又得太后宠爱,骄纵跋扈些也在所难免,你们几个日后万勿得罪于她。”
荣美人等嫔妃的面色白了白,齐声应是。
“杏雨,你留下协助闵容与梅姑姑安顿。”皇后又吩咐杏雨,之后转身走向銮驾。
吴御女微微俯身行了一礼,与宋婕妤随皇后一同离去。
谢婕妤深深的看了吴御女一眼,心中暗恼。
殿外仅余花颜一位‘旧人’,云宝林这才敢大着胆子上前施礼——方才在殿内她便不时的偷看花颜。面对这位陪伴表姐多年选侍出身的嫔妃,单论这份美貌就已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云宝林轻声道别:“臣妾与荣美人同住甘露殿,明日我二人再一同去娘娘宫中拜见,时候不早,臣妾等随嬷嬷们先行告退。”
闵容安排的宫人正往这边赶来,花颜点头,微笑着叮嘱:“明日辰时前去仁明殿请安,别来迟了。”
“是。”
回会宁殿的途中,蕊珠望着福宁殿方向,忍不住担心问:“皇后娘娘临走前说的那话,当谁看不出来似的,这不是把咱们娘娘往——”
“无妨,她们只会觉得娘娘受宠,暂时不敢起别的心思。”
花颜眼神微眯,招手让蕊珠过来,附耳道:“我记着小年子与董内侍有些交情,你着他去探探话,提一提去岁娘娘生辰时......”
蕊珠不知花颜因何对去年的事上心,回道:“小年子还在麟德殿善后,明日一早奴婢便让他去办。”
会宁殿,侧殿。
花颜换了一身寝衣,梳洗过后,留绿柳值夜。
“说说吧,方才有何发现?”
绿柳沉吟道:“若没姝儿提醒,先前我倒从未发觉,闵容姑姑似乎早已提前知晓吴御女伴舞之事。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或许是皇后娘娘提前派人与她知会。”
“没了?”花颜若有所思。
绿柳一边铺床,一边道:“除了赞了一句安排周到以外,闵容姑姑再没多说过什么话,只嘱咐过几位宫人等宴后好生安顿。”
“姝儿是怀疑珠钗之事是闵容姑姑所为?”
花颜拉着绿柳坐下,递给她一杯水,“你也累了半天,我来铺就是了。”
绿柳笑着道:“这哪里累了,当初在牙行,和周婆婆去十里八村的到处走,那才叫累呢。”
花颜接着刚才绿柳的问话,正色道:“陆司珍办事老道,从匠人到库房,首饰经手的人都有记档。孔嬷嬷提过童大人审案多有手段,能经得过他的‘严刑逼供’,司珍司内应该确实没有动手脚。”
(孔嬷嬷,孔莲,前文提过是周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离宫前留在纯妃身边伺候的)
绿柳神色一敛,有些不敢相信:“这样说来,的确是闵容姑姑的嫌疑最大。”
“皇上无意追查,恐怕掖庭那边会随意结案。不过,闵容入宫多年一向明哲保身,不知为何被梅妃驱使?”
“姝儿,若只以珠钗上染的雌石粉与漆木汁液推断幕后之人,是不是太武断了?”绿柳认为珠钗之事并不一定是梅妃所为。
花颜想起于嬷嬷没来得及掩饰的表情,对绿柳道:“先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去仁明殿请安。”
对于新入宫的嫔妃而言,今夜没有一人能安枕。
荣美人日前便已知晓自身被针对,对纯妃能及时发现,心中多有好感,只可惜两人出身不同阵营,日后注定无法真心相处。
况且,她入宫的位分在同期秀女内虽在谢婕妤之下,但谢婕妤的出身比她低,原本今夜有极大可能应该是她侍寝的。
思及此,荣美人轻声吩咐:“连翘,明日着人给府里传话,就说让父亲好生在族内自查一番,切勿再让人寻到把柄。”
往后,哪怕是为了女儿在宫里立足,族里也好歹安分些吧。
云宝林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中,叹息道:“时也命也。两年前,婉儿表姐还只是商贾之女,如今入宫为妃,宠冠六宫,就连身边的选侍都已晋为美人。
母亲说,我这宝林之位,皇上也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封的。我原是不信的,现下看的确是多承表姐的情分。”
她的父亲并无官职,依赖祖父的知州身份才有机会参与秀女大选。祖父年事已高,今年就准备告老还乡,届时一家人重回京城,云宝林暗自期待能在后宫尽快立足。
吉祥顺着主子的话道:“小姐是纯妃娘娘的亲表妹,定然会为您筹谋,夫人为此准备了许多贵重礼物,明儿请安后,小姐再去会宁殿拜见娘娘。”
裴御女辗转难眠。
裴家在江州附属于陈氏(梅妃母亲的母族),入宫后,她理所当然的被要求依附梅妃,要为梅妃争那个位置,可宴会上梅妃的表现,令她十分不安。
一个不懂得韬光养晦的‘蠢’人,如何能成事?
与裴御女‘同病相怜’,曲宝林则更心焦,她同样有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堂姐还在禁足。
福宁殿,寝宫。
纯妃望着床边明黄色的床帏出神,这是她第一次在皇上寝宫内就寝。
先前曾抱着无数个期待,如今真正身处这里,不知为何,心情却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