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事不好了!宋书记!”赵卫东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然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宋薪火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说道:“什么不好了!”
“老,老书记……”
“你快说,老田叔怎么了!”宋薪火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赵卫东握住他的手哭道:“死了,死了!”
“你,你!”宋薪火心头大震,松开了赵卫东的衣领,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发闷得非常厉害。
不等李浩然起身安抚他,他就已经哇的一下,将之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哇,哇!”
“宋书记,冷静点!”李浩然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后背。“镇定下来!你可以的!”
“薪火,你这是怎么了?”宋妈连忙跑了过来。
宋薪火抬起头来,平时说话宛如雷霆一样的铁汉子,此时此刻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眼泪克制不住的狂流。
“妈,老田叔没,没了!”
“啥!啥?你在说啥!”宋妈脸色变了好几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早上,早上我去摘菜,还碰见过他,脸孔红润,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健康很多,怎么会没了呢?”
“薪火,会不会搞错了啊?”
“没有,没有。”赵卫东趴在地上哭。
宋妈连忙看向他,“怎么没了的?”
“老书记他,”赵卫东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接着说道:“老书记他刚才来办公室,说忽然有些累了,就趴在那儿睡了一会儿。”
“我看快要吃饭了,就想喊老书记一块去吃饭,结果推了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知道,知道老书记没了。”
“怎么这样!”宋妈不由流泪。
她姓田,说起来和田归农也是远房亲戚的关系。
那些年丈夫没了,宋家母子俩生活很艰苦,田归农可是帮过他们不少的。
不说别的,就说宋薪火那个参军的名额。
在这片地方,那可不是谁想参军就可以参军的。
一个大队是有一个大队的名额限制的。
别看赵宋家一般人家不想儿子去参军,怕打仗打没了,可少个别有点底子的家里,却想要儿子去参军的。
因为他们有底子可以运作,只要儿子去当一两年兵,就可以退伍回来,找到一份公家饭吃。
当初少个别在五几年左右,还能做生意,赚了点钱的家庭,就给田归农送过好处,想要田归农把他们儿子弄进去。
但是田归农却拒绝了他们的礼物,将名额给到了宋薪火。
要不是当了几年兵,宋薪火待在农村里,能知道怎么搞建筑?知道怎么做包子馒头?
他能有那么大的心气,勇气,敢于拼搏?
或许有,但几年部队生涯的磨炼,可以说是对他塑造极大!
现在田归农没了!
宋薪火抓着自己的胸口,咬牙说道:“带,带我过去!”
“宋书记,”
“带我过去!”
“是,是!”
赵卫东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宋薪火。
但宋薪火却甩开了他的手,也甩开了李浩然的手说道:“谢谢,但我自己能走。”
众人一脸的悲痛,沉默地朝着大队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有人想要和他们打招呼,可看他们神情不对劲,刚到嘴边的话,立即就又吞咽了下去。
赵二黄正打算回家吃中午饭,突然瞧见他们这样,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狂跳了几下,没有说话,连忙跟着他们到了办公室。
一看田归农趴在桌子上,安静得可怕,赵二黄脸色不由自主的苍白了起来。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薪火泪水直流,扑通一下跪在了田归农的脚下,“叔!!”
“老田书记呀!”宋妈不由也喊了一声。
“老书记!”
“田老书记!”
“田叔!”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赶来,看到那个再也不会醒过来的老头,哭声震天。
当天,宋薪火让人打造一口棺材,亲自将田归农换上新衣服,放入棺材里。
李浩然则在劝慰他之后,急忙回到县里,亲自写了一篇文章,让人立即贴在县政府大楼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让县里各大报刊刊登,沉痛地悼念了田归农老同志。
也是当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赵宋家的老田书记没了,不少人唏嘘不已。
魏有能等各大队书记,都纷纷过来悼念。
这场丧事,大办七天七夜!
田归农没有儿女,宋薪火就披了孝子孝女该披的麻布戴孝,跪在棺材前七天七夜!
这番孝心,感动了不少人,也让县政府不少人为他歌颂。
丧事刚结束,李浩然就开了个会,提议表彰宋薪火的纯孝,表彰他是“十大感动县城人物”。
会议上没有一个反对,或者是不举手表示赞同。
全票通过!
宋薪火再次在全县人民中火了一次。
就连市政府那边得知这件事情,也特别在电视台里表彰了宋薪火。
一时之间,似乎宋薪火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了。
然而宋薪火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看着眼前刻着“赵宋家老书记田归农之墓”一行字的坟墓,他神情郁郁。
“叔啊,不是说退休之后还能活几年吗?怎么,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都不和我们说一声的。”
“宋书记。”赵卫东爬上了山头,看着消瘦不堪的宋薪火的身影,眼眸里闪过一道心痛。
七天七夜,除了水和些许米粥之外,宋薪火是真的什么都没吃了。
就算是个铁人,也要饿成纸片人的!
何况宋薪火才丧妻没多久,之前受伤的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又受到这样的伤害,赵卫东生怕他突然会倒下来,期盼他再颓废一次,什么都别干,就待在家里休息。
可是,宋薪火却转过身来,神情变得很坚定,“什么事情?”
“李县长要走了。”赵卫东低头说道。
宋薪火只是先皱一下眉头,整个干瘦无血的脸孔,却都皱了起来,“走?他什么时候来的?”
“宋书记,李县长是来告别的,他要调回京城了。”赵卫东真不想将这些话说出来,怕宋薪火难过。
但是不说出来,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瞒得住呢?
宋薪火脸色果然瞬间惨白的像是一张纸,嘴里呼出气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说的走,是这么个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