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廉贞在不停追问江流为什么要走。
“因为这是治疗陈舒挽的必要手段。”江流十分耐心的跟门外的廉贞解释。
”可我觉得她是真的想死。\"廉贞借着门缝不停观察屋内的事情。
“我专治这种人。”
江流摆摆手折返着回到门内去。
一声没吭。
只是单纯的帮助陈舒挽解决了,人无法靠自己把自己绑在十字架上的世界性难题。
“有什么临终遗言吗?说吧。”
“你走远点,我怕你于心不忍。”陈舒挽又恢复了魅魔大姐姐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寻死,像在酒吧里调戏小处男。
“我再给你个机会,到底是什么事件让我变成了主人。”
“这个真的很重要吗?”陈舒挽其实很疑惑,疑惑为什么江流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很重要。”
“那我不说,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想到我的时候就恨的牙痒痒。”
“那我说。”
“我的日记上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你不可能知道的。”陈舒婉婉转一笑。
“公交车、地铁、高铁、飞机。”
江流没有理她,像是报菜名一样报出了一堆交通工具。
可陈舒挽的表情格外惊悚。
“你...你恢复记忆了?”
“顺手的事。”江流微笑着倚靠在她面前。
他说:“现在把所有事情给我复述一遍。”
“我...”陈舒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说不出来是吧?那我说,每一次我要出行的时候,比如我要去找林素恩、要替青叔出门办事,都会买绿皮火车票。
但第二天我就会收到短信,说我已成功购买高铁或飞机,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支付任何费用,甚至连票都没看。
但我每次都会在车上看见你,你会假装偶遇的跟我结伴同行,并支付这一路上的所有费用。”
“这能代表什么?”陈舒挽疑惑的开口问。
“还有其他的呢。”江流接着开口说:“学生时代,我经常性的会在书包里看到多出来的零钱,莫名其妙的出现,也是你放的。
甚至我在学校打架把人打伤了,对方的家长并没有找我索要赔偿,这个钱也是你赔的,对吗?
还有王哥那次坑我,也就是我自杀的当晚,我当时手上钱都被坑走了,底下干活的人等我结工资,我当时以为是王哥大发善心帮我支付了费用,实际上这个钱是你去赔的,对吗?”
陈舒挽的表情仍然懵懂。
她几次试图用调戏的语气占据主动权,但却在江流连声的质问下摸不到头脑。
她说:”是,但你说这些重要吗?”
“重要,因为你从未清楚一个道理,人不能总是为自己制造的麻烦耿耿于怀,从而忽视自己在他人生命里的付出。”
“我的付出跟我的麻烦比起来,不值一提。”
“必须值得一提,因为爱是相互的。”江流凑到她面前,他们近到甚至能感受到双方的鼻息:“你不必再通过顺从和哀求得到关注,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值得被爱。”
其实江流看日记的时候就觉得纳闷。
日记这种私人的东西,明明都会主要写一些自己的付出。
怎么陈舒挽净写别人对她的好,以及她自己的糟糕部分呢。
谁写日记的时候不夸自己呢?
她的内心其实始终停留在童年。
下意识弱化自己付出的同时,盯着自己糟糕的部分不停的内耗。
这是童年的生活环境所赋予的。
父母死去的童年让她内心受到创伤。
唯一的亲人姑姑管她,可有三个孩子的姑姑真的有精力,再去费尽心思的呵护一个受过创伤的孩子吗?
这就导致落在陈舒挽身上的只剩严厉的管教和pua。
因为这是管理一个孩子最省时省力的手段。
而去到孤儿院以后,她终于认识到了一个朋友。
可长在孤儿院里的小孩哪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她这一路漂泊。
为什么她后面的人生浅薄的几页纸就写的下?
因为她的内心始终停留在童年的阶段。
就是这种糟糕的环境养成了她的性格。
陈舒挽没哭,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江流。
她这一生都在寻找。
忙忙碌碌不停的找。
终于找到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我不死了,江流,放我下来。”
“叫声主人听听。”江流却一反常态的来了兴致,表情充满了奇怪的意味。
“不叫。”陈舒挽反倒开始扭捏了。
“嗨呀,早说叫主人是因为这种事啊。”江流摇着脑袋,嘴咧的很大。
笑得很开心。
“你先放我下来啊。”
“不烧火煮自己了?”
“杨威男也有资格嘲笑我?”陈舒挽这辈子嘴上从来只吃一句亏,不会吃第二句。
“你说谁呢?”
“说的就是你,正常男人这种情况早枪出如龙八百次了。”陈舒挽提到这件事露出恼怒的表情,翻了个愤恨的白眼:“我的肉身这辈子跟了我真是亏大了,找了个枪出如龙比上吊还费劲的男人,我都想象不到以后的日子得多难熬,原本就费劲,还有一帮子人等着排队。”
“这是教堂!不太好!”
真以为江流不想啊。
但他总觉得教堂这种地方有点诡异。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雕像和壁画。
总感觉圣母玛利亚的眼睛会动,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自杀方法。”陈舒挽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招呼着江流到她耳朵边上小声说道:
“你想啊,我身子骨本来就差,你还这么强壮,等到你什么时候不想要我了,你就多来几次把我整死算了。”
“能不能别在教堂说这些,我感觉阴风阵阵的。”
陈舒挽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决定给这种死法起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我不想听。”江流严词拒绝。
陈舒挽则迅速凑近江流的耳边小声说着:
“就叫*死。”
“捏吗。”
看着小男人生动的表情,陈舒挽笑得很开心。
她开始回忆起了一件往事。
有关于为什么要叫“主人”的往事。
是如何从弟弟变成主人的呢?
那次湖中自杀是江流把她救起来的。
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披着江流的外套。
那里是郊区。
想打车估计得等一个小时。
他们那天是坐地铁回家的。
其实当时陈舒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流。
她的第一预想就是会被教训或是责骂。
谁自杀完碰到别人都是羞愧。
但江流没吭声,只是一门低头鼓捣手机,竟然把手机举起来问她要不要玩羊了个羊。
“你对于我的自杀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下次挑个近点的地方。”江流连头都没抬,又把手机递过来:“你玩不玩,我第二关过不去。”
“我能过去。”陈舒挽回答了一声。
“你过去我管你叫爸。”江流满不在乎的说着。
陈舒挽没有接过手机。
只是坐在地铁上靠着江流的肩膀。
看着地铁上的到达标志经过一站又一站。
看着无数的行人涌上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两个人。
陈舒挽对异样的目光最为敏感。
但那天她一点都不敏感。
她望着对面车窗里自己的倒影轻轻的笑了。
她这一生像个长途跋涉的信徒,在荒漠中努力地寻求一个神庙。
而神庙里的存在,也就是她的一生所求。
还能柔声细语对他说话的人。
“等会再靠,胳膊麻了。”地铁上的江流摸了摸她的轻轻说着。
教堂里的江流也拍了拍她的轻轻说着。
她脑海中地铁里的江流和教堂里把她从十字架上挪下来的江流,两个身影逐渐合二为一。
她一生所求无非是一个能在看清她阴暗面后,
还能轻声细语对她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