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门外,在夜色与沉寂的交织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鸦雀无声。月光如银,冷冷地洒在空旷的地面上,却照不亮那些被黑暗吞噬的角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破空之声划破了这份压抑的宁静,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猎鹰高亢而凄厉的嗷叫,如同夜的挽歌,预示着不祥。
紧接着,空气中弥漫开一阵阵翅膀拍打的噗嗤声,那是夜之霸主——鹰隼们,趁着月色,开始了它们的盛宴。这些猛禽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它们或盘旋低飞,或俯冲直下,将地面上的景象映衬得更加惨烈。府尹大人站在一旁,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目睹过无数死刑犯的行刑场景,眼前的这一幕仍让他心生寒意。尸体横陈,血与土的混合物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黑光泽,而那些夜鹰,正用它们锋利的喙和爪,无情地撕扯着这些不幸者的躯体,一块块血肉或是相连的内脏被抛向空中,又重重落下,溅起更多的污秽。
四周的树木,在没有一丝风的夜晚里,竟也开始无端摇晃,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触动。但这并非自然的呼吸,而是那些乌鸦,它们静静地立在枝头,漆黑如夜的羽毛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双闪烁的眼睛,透露出对即将到来大餐的期待。
远处的天空,尽管被夜色深深笼罩,但星星却似乎在努力穿透黑暗,偶尔闪烁,为这残酷的画面添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然而,这份微光很快就被一群盘旋的蝙蝠所遮蔽,它们在夜空中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每一次振翅都似乎在诉说着夜的秘密。
方胡杰这个年轻官员,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胃中一阵翻腾,终是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个痛快。相比之下,张副将则显得镇定许多,他从容不迫地吩咐手下取来一盆热水,细致地洗净了手上的血迹,淡然说道:“白天,这里会被各种飞鸟占据,它们或啄食,或哀鸣,而夜晚,则是这些夜行者的天下。”言语间,既有对自然的敬畏,也不乏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府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等这些野禽吃够了,再去收拾残局。这就是卖国贼应有的下场!待一切结束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骨灰都不让他们留下丝毫痕迹,以免玷污了这片土地。”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叛国者深深的痛恨与不屑。
张副将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府尹大人所言极是。这些人背叛国家,早已失去了被后人供奉的资格。若是真有人想要认回他们,那才是莫大的耻辱,是对忠诚与正义的亵渎。”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阵突兀的哭喊声突然打破了周遭的沉寂,如同寒风中的一缕颤音,让人心生寒意。一个手持弓箭的士兵猛地站起身,目光凌厉地望向城门下方,神色警觉。
在昏暗的月光下,只见一个小乞丐蜷缩在城门边,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似乎是被惨烈的景象所吸引,又或是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原因,想要在这片死人堆中寻找自己认识的人。然而,四周盘旋的猎鹰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些锋利的喙和爪,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向她袭来。
士兵见状,语气严厉地喊道:“你想死就跑过来!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说着,他拉满了弓弦,箭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对准了那个无助的小乞丐。小乞丐被这一喝吓得魂飞魄散,哭声更加凄厉,即便是泪水模糊了双眼,手脚也因恐惧而发软,但她还是本能地转身,踉跄着往旁边的小巷里跑去。
猎鹰们似乎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它们很快就重新飞回到尸体堆中,继续着它们的盛宴,争抢着每一块可以果腹的肉。小乞丐的哭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无尽的悲凉。
府尹和张副将也在城门上看,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彼此心中都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悲剧的主角。他们默默地转身,继续处理着眼前的烂摊子,心中却暗自祈愿,愿这样的悲剧能够少一些,再少一些。
张副将沉默片刻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那铜钱串上共有十枚,每一枚都闪烁着古老而黯淡的光泽。他轻轻扬手,将这串铜钱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小乞丐刚才逃入的那条狭窄巷子中,铜钱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脆。
紧接着,一阵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那是小乞丐在摸索着找回那些对她来说或许意味着生存希望的铜钱。府尹在一旁目睹此景,不禁感叹道:“张副将真是好心肠啊。”
张副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冷笑,那笑容中既有无奈也有自嘲:“府尹大人过奖了。不过是想起了一些战场上的兄弟罢了。那些年,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却没想到,有的人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我以为被迫回京后,被安置在这个看似闲散的职位上,就能远离那些血腥与杀戮,不再看到尸横遍野的惨状。没想到,命运还是将这样一幕送到了我的眼前,让我过了个‘眼瘾’。”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已带上了几分苦涩与愤懑。随即,他猛地转过头,对着那些士兵大声喊道:“去看看仓库里还有没有剩下的鞭炮,找几条过来!!”
士兵们闻言,立刻应声而动,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迅速穿梭,很快便带着几串鞭炮回来了。张副将接过鞭炮,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他亲自点燃了鞭炮的一端,然后用力地丢了下去,鞭炮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最终落在了那些被猎鹰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堆中。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火花四溅,照亮了这一片黑暗与死亡交织的角落。那些原本在尸体上争食的猎鹰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吓得四散而飞。
火光映照着张副将和府尹的脸庞,他们的表情在火光中显得既坚定又复杂。在这个夜晚,他们共同见证了又一个残酷而无奈的场景。
府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还在一旁呕吐不止的方胡杰。他轻轻拍了拍方胡杰的背,以示安慰,同时用沉稳的声音说道:“方大人,我们该进宫向皇上汇报了。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接下来便是将今日之事如实上报。”方胡杰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呕吐物,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便被府尹半搀半扶地拉了起来。
张副将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他看来,方胡杰的软弱与不适,反而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去向皇上回话时,就少了一个可能会添乱的人。张副将心中暗想,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去挨一顿不必要的骂。
另一边,在御书房内,赵成宇皇帝正眉头紧锁,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愤怒,显然是对今日之事感到极为不满。夷公主与云飞宇则静静地候在一旁,煮着茶,试图用茶香来平复内心的波澜。然而,即便茶香袅袅,也无法完全驱散御书房内的紧张气氛。
就在这时,皇后赵祺儿缓缓步入御书房,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却也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皇上,”她轻声说道,“天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相关的囚犯都已妥善安置。”赵成宇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将话压了回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今日之事,必须严查到底,绝不能有丝毫懈怠。我要知道,到底是何人胆敢如此嚣张,竟敢在京城之内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赵成宇的思绪突然飘回了遥远的过去,那是一段深藏在心底、温暖而又略带苦涩的记忆。画面中,赵祺儿还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那衣裳虽简单,但款式却是京城流行的,显然是她亲手缝制,每一针每一线都蕴含着深深的情意。背景是边疆的一处简陋小院,那里远离了京城的繁华与喧嚣,只有风沙与孤独陪伴。
赵成宇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感觉自己刚做了一天的重活,头上的汗水如同细盐般凝结,留下了一片粗糙的触感。全身肌肉酸痛,但内心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热血与激情,那是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
赵祺儿的身影突然闯入了这幅画面,她的头发略显凌乱,但发髻却扎得整整齐齐,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韵味。她急匆匆地从院门外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与焦急:“王爷,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多活?剩下的我来干,您去煮点水,一会我去摘菜,把厨房里的腊肉炒了。”
赵成宇,那时还是赵郢擎,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哦?有什么好事?你这么宝贝的腊肉,竟然舍得都炒了?”
赵祺儿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涩与坚定:“再有两天就发口粮了,今天炒了腊肉,总也能剩下半碗,明天还能吃。后天就有新的肉了!”
赵郢擎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好算计。你刚回来,就别跑了,多煮几壶水,我晚上想洗洗。我去摘菜,你在这歇着。”
那一刻,小院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温馨的对话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赵郢擎转身走向菜园,背影坚定而温暖,而赵祺儿则站在原地,目光中充满了柔情与敬意。
然而,当赵成宇的思绪深入那段记忆,他渐渐发现了一些微妙的违和感。眼前的赵祺儿,虽然依旧是赵郢擎记忆中的模样,但细节之处却透露着不同。赵成宇注意到,赵祺儿的头发虽然被匆匆扎起,但发丝间仍显得凌乱,有几缕碎发倔强地垂落在额前,显然在不久前曾经散开过。而且,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前面挺干净,但后面却沾着几片不起眼的土灰,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匆忙与劳作。
更让赵成宇感到奇怪的是,当赵郢擎(即他自己)提出要洗澡时,赵祺儿的反应并不像记忆中那般温柔地笑,或是俏皮地反驳几句。她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担忧、疲惫与坚持的光芒。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这与赵郢擎印象中那个总是充满活力、善于言辞的赵祺儿截然不同。
但那时的赵郢擎,被边疆艰苦的生活磨砺得失去了往日的锐气与活力,每日都在为生存与职责而奔波,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在这样的生活重压下,他早已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去留意身边的细节,更不用说去深入解读赵祺儿眼神中的微妙变化了。
尤其是在赵祺儿面前,赵郢擎更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坚强,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了她。因为在那个荒凉而孤独的地方,赵祺儿是唯一一个愿意并且能够照顾他的人。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束光,穿透了边疆的阴霾,照亮了赵郢擎灰暗的世界。
然而,此刻的赵成宇却意识到,那段记忆或许并非完全如他所想的那般美好与纯粹。在那些被遗忘的细节背后,或许隐藏着赵祺儿不为人知的辛苦与牺牲,以及她为了守护赵郢擎所做出的种种努力。这份发现让赵成宇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既有对过去的怀念,也有对赵祺儿的感激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