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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木讷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那有没有人,明明看上去没死相,却给自己购置了一口棺材,之后也的确没死的人?”

“没……”王大娘正要继续摇头,识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名字,“你问这个作甚,他跟案子有关系吗?”

萧麦的心,轻颤了一下,身后严智的手,颤得更厉害,险些一不小心,撕裂指尖的账本。

严智问道:“是谁?”

王大娘对严智这样的公差,天然有畏惧心理,赶忙实话实说:“大概半年前,王大少爷,名字叫王无忧,没病没灾,却托我们给他打了口棺材。两个月前,也就是七月份,王无忧失踪了,官府也查不到去向,乡亲们都说,大少爷是自杀了。”

严智立即又问:“为何自杀?”他预感到,自己已经锁定了真凶,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败光了祖宗家产,典卖了妻妾儿女,一无所有,唯有一死啊。”

严智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猫腻:“败家?一个大少爷,再怎么吃喝玩乐,也不至于把家败光。是惹上官司,还是染上赌瘾?”

“对,就是赌瘾,他在庆老爷——哦不,王庆的场子里,把家产输光了。”王大娘也意识到不对,开始积极回忆此事,“哦,也有种说法,是大少爷没输那么多,是王庆联合他的书童,在契据上动手脚,把一亩田产改成了千(仟)亩田产。大少爷不服,去官府上告,却被县太爷以诬告之罪打断了一只手,自那之后,才变得浑浑噩噩。”

“好,多谢王大娘提供的线索,这账本作为呈堂证供,我就先带走了。贤弟,咱们赶紧回衙门。”

“嗯,王大娘,我先走了。”

“慢走啊。”

在回县衙的路上,严智满面春风,连走路都是飘的:“一切都对上了。睡棺材,扮僵尸,跟县衙有仇怨,甚至连为啥此时动手,都有了解释。王无忧肯定是想连县衙带丐帮一起收拾,结果丐帮先被你灭掉,他得知此事,害怕有人赶在他前面灭县衙,就先下手为强了!哈哈……咦,贤弟怎么不开心啊?”

萧麦如何开心得起来。

“若王无忧只杀了狗官一人,我会敬他一杯;可他想杀掉的,是县衙里的所有人。难道那些人,都该死吗?”

狗官手底下,确实有很多帮凶,但更多的,是只想努力活下去的芸芸众生。

王无忧却不分青红皂白,连砍柴烧水的伙夫、抬轿喂马的杂役、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杀,他们又犯了什么罪呢?

“王无忧,你杀了那么多人,想来冤仇已解。”

“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为王大哥,为无辜枉死的人们,伸冤了。”

萧麦打定主意,深深地吸了口气:“王无忧躲在棺材里,消息怎能那般灵通?想来是有人通风报信。”

“哈哈,等王无忧落网,报信的也跑不掉。”严智甚至根本不把这事当回事。

“差不多得了。”萧麦深吸一口气,决心冒着被系统惩罚的风险也要说,“我怀疑,这个通风报信的乡亲,也是同情王无忧的冤屈,何必那么较真?”

“啊?”严智忍不住重新审视萧麦,“原来,贤弟也没那么死板。”

“死板?”萧麦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官侠,按道理应该严遵法度,恪尽职守。可表达对凶手的同情立场时,系统并没有跳出来予以警告。

经此一事,萧麦确信,官侠系统,并不强迫宿主,成为彻头彻尾的朝廷鹰犬,宿主仍然可以拥有自己的善恶立场,可以在律法与人情之间进行取舍。

严智这边就更无所谓了,毕竟案子查到什么地步,最终抓多少人,并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来到县衙,薛徐二人正在听取衙役的汇报。

见状,严智干咳一声:“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什么发现。”薛义见严智,故作平静之下,掩藏着一脸的春风得意,不由问道,“你有发现?”

严智扭头问向衙役:“梧都县,是不是有个叫王无忧的人?”

“有,他上上个月失踪了,不过,我们还是去验了他家的祖坟,没有发现疑点。”

“他身高多少?”

“这个……”衙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大概……”

“是不是七尺六寸?”

“对对对!”

薛义、徐少野本来是坐着听汇报,闻言都站起来了。

“体型如何?”

“不胖不瘦,中等身材。”

“年龄呢?”

“这……快三十了吧。”

三重验证后,严智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是不是在衙门受过委屈?”

衙役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话?”

衙役把头压得很低,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乱转:“启禀大人,他半年前诬告王庆,太爷就赏了他一顿板子,不知这算不算委屈?”

严智闻言,伸出手去,一把抓住衙役衣领,一身横练肌肉,单臂就把他举到空中,厉声呵斥:“我在衙门当差这么多年,头次听说,打板子能把人手打断,你说算不算委屈!”

“大人饶命,他的手,不是我们打断的,是牢里的犯人弄折的!”衙役带着哭腔喊道。

“还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把你的手也弄折!”

“是王庆!王庆买通狱卒和囚犯,打断了他的手,小的只是个衙役,怎么斗得过庆爷啊!”衙役为自己的冷眼旁观开脱。

这会儿,薛义、徐少野都站了起来,薛义还是一脸笑模样,徐少野则是怒不可遏,上去就是哐哐两个耳光:“婢养的玩意儿,这么重要的线索不汇报,让我们白忙活!”

严智见状松开手,轻轻遮拦徐少野:“好了好了,他们也是怕上面怪罪。”

衙役没了支撑,骨头一软瘫在地上,诉苦道:“大人,王无忧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犯人呢?”

“滚!”徐少野作势要踹,衙役听到“滚”字如蒙大赦,咕噜一下爬起来,刚跑到门口,身后又传来薛义的声音:“站住!”

“大人还有何吩咐?”

“凶手的身份,若走漏半点风声,我就请你去捕门的大狱坐坐。”

薛义音量不高,可在衙役听来,犹如催命一般,比徐少野的怒骂更骇人。

“是,是!”

衙役连滚带爬地走开之后,严智不免有些担心,提醒徐少野:“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对地头蛇还是客气一点,免得他们暗中使绊子。”

徐少野则不以为然:“下面的这些捕手,个个都是媚上欺下的贱骨头,打心眼里觉得挨上头的打骂天经地义。你待他们好,他们只会暗地里骂你白痴。”

“哈哈——”薛义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看向严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你是怎么查出这个王无忧的?”

“运气。”

薛义冷笑一声:“呵,以前怎不见你有这般好运气,我看你是多了个好帮手。是吧,萧麦。”

萧麦语气平静:“我只是提了几个点子,嫌犯是严大哥挖出来的。不过,只是嫌犯,还不能确认就是真凶。”

于是,严智就把二人推理调查的全过程,跟薛徐二人复述了一遍,二人听得连连点头。

“八九不离十。凶手的身份已确认,接下来就是调查他的藏身之处。你能不能再想个点子出来?”薛义此时,对萧麦的兴致,甚至超过了缉凶。

萧麦早就有主意了,但他不想显得自己太聪明,于是装作思考很久,直到徐少野都有些不耐烦了,方才开口道:“常规办法,就是派遣衙役全县摸排,一定有人知道王无忧的下落。”

这个常规办法,也是薛徐严三人不约而同的主张。

严智立即问道:“那非常规办法呢?”

“把梧都县所有的卦师、相师、风水先生,全部请过来。”

徐少野一听,连装狠都顾不上,直接乐了:“你该不会是想求仙问卜吧?”

“求仙问卜,当然不如自己做主。”萧麦刻意卖了个关子,“且请来便是。”

严智有些担心:“贤弟,丑话说在前面,大家对你的信任是有限的,你可千万不能出错啊。”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浪费三位兄长的气力。”

薛义笑道:“行,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但只有一次。”

徐少野有些不服气:“你们真信他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儿,哪里懂什么断案?反正我不信!萧麦,你现在说清楚,为啥要请风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