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这个称呼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凿入他的脑海,他瞬间想起曾经听叶先生说过的话:
丧尸病毒是一种非常完美的编码。
是造物主的艺术。
“……比起人类,丧尸更适合地球的环境,并且几乎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和伤害,相比之下,人类才是更应该被消灭的物种。”
叶念站在隔离室外,看着他进行基因匹配检测时的痛苦和哀嚎,视若无物,自顾自地思索,“生物改造还是太粗糙了……”
“圣主”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刻,临近死亡的当下,他脑海中的恐惧突然消散,连带着对叶念打从心底的崇敬和尊敬也渐渐消失。
什么救世的圣主……不过就是个疯癫的生物学家而已。
猎隼绝望而轻松地想,这根本不是什么造物主的完美作品,而是一个人类研究出来的成果。
——丧尸病毒是人造物。
他眼前拥有智慧的丧尸,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天敌,而是受控于某个人的武器。
如果那个人制造出丧尸病毒的目的是为了毁灭人类,那么他一定能够成功。
猎隼毫不怀疑,那人是个反人类疯子的同时,更是个天才。
——
“基地收到一例生物基因改造成功的实验体,经过检测,这种改造充满了缺陷,不仅会改变人体的结构,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耗……”
通俗来讲,就是减寿,而且减得非常多。
莫离听完临时多出的实验成果,又收到113已经到达安昌附近的消息。
和一阶就会说话的研究小丧尸不同,113的提升主要在身体方面,智力这一块暂时还是个智障。
搞不好到了三阶还是个只会歪比巴卜的笨蛋。
但没脑子对丧尸的影响不是很大,113只要能听懂指令,对于莫离而言就够用了。
漫长的汇报占据了他大半个夜晚。
莫离几乎没怎么休息,时间就来到早上八点,他盘点了一番兜里的物品,踩着点推开房门。
“出发的时间得推迟。”
张文海听到开门的动静,走过来表情凝重地和莫离解释,眉头拧起,“劳伦斯小姐的病情复发,现在很危险,管家早上找过来,希望小柳能去帮忙,报酬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要了什么?”
莫离环顾一周,没看见其他两人的身影,心下了然。
看来是同意了。
“本来想要武器,但我们车里装不下这么多,只能要晶核了。”张文海拧起的眉头舒展,苦笑,“小柳答应得太快了,没什么争取的余地,不然我就要丧尸血清的制造方法了……不过,善良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耸了下肩膀,表情既无奈,又有一种老父亲谈及女儿般的的淡淡欣慰。
“她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如果有一天末世结束了,恐怕只有她才能真正回到那个和平的旧世界。”
“你们是你们,不要算上我。”
莫离拒绝了对方的感慨和煽情,并冷漠地结束了话题。
“……”
张文海表情变得无语,张了张嘴,自讨没趣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下楼吃饭。
得,算他嘴贱。
他就不该试图跟莫离聊天。
——
一楼有简单的自助早餐。
碍于前段时间遗留的历史原因,几个内城的医生护士还留在旅馆内照顾伤者。
自助餐厅里,一男一女两个医生不知道为了什么争论得面红耳赤,又颇有素质地压低嗓音,不吵到其他人。
张文海只听到最后两句。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吧,莫先生就在楼上,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找他,让他来判断谁是对的!”
女医生冷笑一声,胸膛上下起伏,气得不轻。
“行!走啊!”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互相冷笑着走上二楼,暗地里较着劲。
张文海收回视线打饭,短短三分钟,那两名医生就回到餐厅里,走到正在用餐的医生护士们身旁。
“张主任!”
女医生一脸严肃地抓住地中海的男人肩膀,“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留下莫先生!”
张主任被抓着肩膀摇晃,淡定地呷一口茶:
“年轻人啊,一点都沉不住气……你以为他很厉害吗?”
女医生蹙眉,微微点头:
“当然。”
“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张主任拍开肩膀上的手,没好气地说,“留不下的,他有更远大的志向。”
他当然知道莫离很牛啊!
那天十几个小时神乎其神的缝合手术他就在现场,从头看到尾,看得怀疑人生,当场就想邀请莫离进内城唯一一所正规医院。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这些人的了。”
当时,张主任望着那些几分钟内就痊愈的重伤患者,惆怅地劝说,“要是以前,我肯定不会邀请您来我们这小庙,但现在……”
他们无法自保,也几乎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没说完的半句话,张主任知道莫离能理解,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尽管专业水平上的差距有点大。
但面临的困境都一样。
普通人嘛,还是早点认清现实的好,末世里能活得像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什么自行车。
张主任想过自己说出这番话可能会遭到拒绝,但他仍然说了。
他不是真觉得安昌必须要留下这个优秀的人才,只是不希望莫离没有尊严地死在外面。
对方拒绝他,他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莫离拒绝他的原因。
“我要去寻找末世初官方提过的生命基地。”
披着白大褂的青年站在他面前,宛如一棵笔直的松柏,脊背挺直,嗓音冷而认真,“解决末世才能拯救所有人。”
“可我们只是普通人……”
张主任苦涩地摇了摇头。
“总有人要去做这件事情,普通人又如何。”
玉质的嗓音清晰而有力地钻入耳朵,张主任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眸,指尖发麻,脊椎过电。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这一幕。
那么年轻的天才医生站在他面前,平静地告诉他,自己将前往一条艰难危险又总得有人去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