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后闭宫养病之后,各宫都生出蠢蠢欲动的心思来,多少层出不穷的奇巧心思和手段,试图在皇帝陛下跟前献媚讨巧。
晏琛起初对那些带着试探的心思手段并不放在心上,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晏琛当下又为科举事忙得焦头烂额,渐渐便有些不胜烦扰了。
不过后来申饬过两次,这些时日后宫倒是安静了许多。
十一月初的时候,一应科举章程已基本定数,已交由有司各方查验审核,待最后最后门下通过之后,便会交由尚书省下发实行。
阿璀这些时日也跟随关先生忙了好久,常常往来于国子监与中书省,甚至在关宅住了好几日也未曾回宫。
阿璀初时出入中书省公衙时,尚引人侧目,但因她早前已有出入工部与国子监在先,也是陛下应允的,所以除了御史台的一些人在晏琛跟前叽歪过几次外,倒没有旁人多言。
后来即便是阿璀自己往中书省去,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我瞧着阿兄的意思,大约是年前便要定下乡府试和官学试,好像确实着急了些。”阿璀将手中誊抄好的文卷递给对面的关渡,道。
关渡接过,道:“也不算着急了,陛下原本是想明年四月前能开会试,若卡着这个时间,那定然是要年前便要结束乡府试和官学试的。”
“我瞧着倒不太赶得及,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还剩两个月时间。便是立刻便定下即刻开试,但各乡府试题未定,考场未置,定试题置考场就算一个月时间吧。考生还得至乡府去准备考试,便算是半个月时间。最后便是顺利考完了,想来阅卷也要花上大半月时间,显然来不及的……况且头一年,遇到的事情定然会多,还是时间充裕些才好。”阿璀掰着手指头慢慢算时间。
其实时间上确实是来不及的,关渡与晏琛崔寄也都明白,但此事急于施行,赶一些总是好的。
“目的在前,一步步推行罢了。”关渡手中忙碌不停,一边还与阿璀解释道,“自然还是当以顺畅无误为要的,若是明年四月里无法开会试,那便再推一二个月也无妨,总归第一年可当做恩科试。”
“若是这样倒还罢了。”阿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祖父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这里也快结束了,明日朝会将结卷上陛下,后面便是门下省的事了。”关渡道,“你且先回去吧。在外头也待了这么多天,趁着天色还早,早些回宫里。”
对于被自家祖父用完就丢这件事,阿璀有些忍不住抱怨:“祖父用不着我了便要赶我回去,实在是让人伤心啊。”
关渡正专心笔下,对于她的抱怨,虽曾听到了耳里,却也不曾搭理,随意挥挥手便打发了她。
未得到回应,阿璀撇撇嘴,也不再打扰祖父,无奈退出去。
阿璀才出来,便瞧见外头会景匆匆过来,手中还小心抱着一叠文书稿卷,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待会景近前来,阿璀笑问。
会景将手里的文书往阿璀跟前托了托,道:“先生要的一些文书,我刚从中书省官衙取回来的。”
“那你快去吧,我走了。”
会景听言,却拦住她:“您且略等等,我送了文书便出来,我有话跟您说。”
阿璀点点头,示意他先去。
虽如今都在金陵城中,但自己在关宅住的时间显然不比从前了。而会景自随祖父回金陵后,好似也比从前要忙些,祖父似乎也常安排些事情给他做,所以阿璀时常与会景碰面的机会也不太多。
会景很快出来,见阿璀等在原处,忙迎上来。
阿璀笑问:“要与我说何事?”
“我送殿下。”会景笑道:“主要是有件事情想问问您的意思。”
“何事?且说来看看。”阿璀催促他快说。
会景请她先行,为方便与阿璀交流,便在她身侧略落小半步的距离同行,阿璀只需稍一侧身便能看到他表达的意思。
“近来朝中忙于科举之事,我跟随先生身边多少也了解了些,心下便生出些旁的心思来。”会景道。
“你想参加科举?”阿璀瞧着他,几乎立刻便猜出他话里的意思。
会景也未曾否认:“只是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当下也只是想想,也只敢想想……”
“既然能想,那自然便该去做。”阿璀打断他,直接道,“你在犹豫什么?”
对于阿璀此问,会景不知从何处回答。
“你是担心自己的籍契?”阿璀见他迟疑不语,便揣测问道。
按大渊户籍制度来看,一般分为编户与非编户。
一般官员、读书人、农民、商人等都是编户,可由官府立户籍。
而包括家丁、部曲、奴婢等在内的贱民,和包括工匠、乐师、艺妓等在内的贱籍,便是非编户,只能挂于主人户籍之下,或是由官府统一管理。
非编户的这些人不能与良民通婚,也无法读书科考。
阿璀瞧他未开口,便又忙道:“你若安心想要科举,籍契不是问题,我去给你解决。”
以奴籍身份成为良民,虽说处理起来麻烦些,但只要主家愿意,由主人及其子共签放还文书,并交由官府认证无误后,便可更改户籍。
其实早先关先生便有意为会景销去奴籍的,只是因先前一直都未在阆中,如今又到了金陵来,故而便搁置了下来。
而当下若想要为会景销去奴籍,便是只借着阿璀如今的身份,想来便更加容易了。
听得阿璀的话,会景却摇摇头,他的担心不在户籍。
他知道自己虽是奴籍,但关家待自己如何先生待自己如何,他从来都是心里有数的 。他相信,若是自己向先生提出自己想参加科考,先生必定二话不说便会放还自己良籍的。
但是他犹豫之处,说到底还是在于自己对未来的选择之间。
他无法说出口的是,他想参加科举,想去做官,但却更想留在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