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位于盱眙县城东面,需穿过淮河。河边长满莲花,依稀可见几叶扁舟穿梭其中。
两片六尺高的莲叶被一双兰指拨开,探出一袭青色的衣衫。
“小梦,昨日你可去探望过魏姐姐了?她身子如何了?”
一名蓝裙女子闻声抬头,却是垂丧着脸,“魏萍姐依旧懒懒的,暑气似乎还是没有过去。”
与她同船的白衣女子轻叹了口气,“想必还是因为她姑舅家的事,还有晴霜……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这次是被带到哪去了……”
听闻此言,几名采莲女都低着头默不作声,脸上皆具神伤。
耳畔传来马蹄声,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跨江的桥上奔过两匹马。
有人路过,她们更不敢妄言,陆续散开继续摘莲蓬。
骏马迎风奔驰,暗红的发带与如墨的青丝纠缠在一起,似旌旗般疯狂舞动,似要遮住那双桃花眸。
师殷殷抬手将长发甩至脑后,无意间瞥见莲叶深处的二三个身影。她并没有多想,跨过桥后便直接离去。
他们并没有上矿山,而是顺着查到的信息,直奔那个叫黄武的住处。
据其他矿工所说,这次行动正是这个黄武煽动的,那么定是云如琢派人找到他,与他说了什么或达成了合作。
可即便是揣着答案,也是要讲究证据的。
然而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云如璟探出头去,询问一个路过的大爷:“老人家,请问这户人家去了何处?”
大爷迟疑了片刻,脸色有些大不好,摆摆手敷衍了一句便赶紧离开。
“不知道不知道,两三天没见了,可能去哪探亲了吧!”
云如璟和师殷殷对视了一眼,察觉到不对劲。
那些矿工曾说,去年御史来监察时,任雄为了封口,把一些企图反抗的人家看管起来。
如今这些矿工出事,怕是故技重施,又把人抓起来了。
他们绕着房屋外观察了一圈,发现门窗完好地关着,地上也并没有遗落任何东西。
师殷殷抬起门锁翻看着,恨自己没有随身带两支金钗银簪开锁用。
在她低头沉思时,眼前忽然出现一根粗针,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云如璟。
他轻笑着解释道:“从前不便在人前用武,总习惯带些暗器在身上。”
这句话她倒是相信的。
于是她放入粗针比对了片刻,轻轻撬开锁芯。
黄武的家中比较简单,只有一个正堂,两间卧房和小厨房、茅厕。桌椅、物件都摆放整齐,并不像被暴力闯入过。
二人分头搜查两间卧房,企图查找是否会遗漏下什么线索。
师殷殷将衣柜、桌椅、抽屉和床被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正当她想出去之时,却发现脚下的地有些不对劲。
她来回踱了几步,确认方才那块地有些鼓起。
可谁人建房屋会不先把地铺平?
她拔起太阴剑,将剑鞘往床上扔去,然后将剑锋猛地插入地中。
云如璟在外面一无所获,便走进来找她,却发现她正在用剑挖地。
他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默默地看着地里一堆一堆被翻出来的土。
忽然,师殷殷的手中一顿,抬眼看向他。
云如璟微微眯起眼,蹲下身,伸手往土里摸去。
此时地上已被师殷殷挖出了一个小坑,云如璟只需往下探几寸,便摸到了一块硬物。
他双手拨开一层薄薄的土,发现是一个木盒子。
他将木盒拿起来放到了桌上,师殷殷一边擦着剑上的土,一边凑过来看。
只见打开后,木盒中放着三吊半的钱。
可看黄武家里的条件,也不像是能存起那么多钱的模样,加之埋在土里,想必是他人收买的钱。
但这些钱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是外面随处可用的,根本无法说明是谁给他的。
除了这盒钱,再无其他发现,于是他们将盒子放回原地埋好,走前还将房门锁了回去。
从黄武家出来后,二人又陆续去了其他的矿工住处,发现也都人去楼空。
他们最后来到了那个没有参加刺杀行动的江文的家中,结果仍是一样的。
可这些人被抓到何处了呢?
那些矿工并不知道,他们也无从查起。
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回县衙逼问任雄时,看见几个女子提着几篮莲蓬路过,其中正有师殷殷在河边瞥到的那两三个人。
这几个采莲女看见有两个人站在江文的门外,脸色透着惊讶与不解,但面面相觑后皆低着头匆匆离去。
她们走出几丈外,其中一个蓝衣女子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巧对上师殷殷的眼睛。
她便慌张地垂下眼,快步追上同行的女子。
师殷殷微微蹙眉,与云如璟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
几个采莲女家住各处,其余人都陆续回去了,最后只剩那抹蓝色的身影走在小径上。
叶小梦将装满莲蓬的篮子紧紧抱在怀里,深深低着头,双眼不宁地左右环顾。
她越走越快,甚至有些小跑了起来。忽地身旁窜过一个影子,她吓得大叫一声。
“啊!”
她惊恐地看去,只见草里跳着一只蟋蟀。
原是虚惊一场。
她轻轻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然而刚转过身,却发现前路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
如一棵青松,恰好挡住赤日,投下狭长的阴影,玄色的衣袍更衬得那双眼睛似不见底的深渊。
极度恐慌下,她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后退,不料脚跟被石块绊到,朝后仰去。
她下意识抱紧篮子闭上眼,可想象中摔倒在地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后背倚在了一个细长的硬物上。
她缓缓睁眼,迎面映下一张陌生女人的脸,眉如远山,目似冷月,素净又充斥着贵气。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叶小梦立即弹跳起身,也顾不得手中的篮子。
眼见篮子要落地,师殷殷利剑出鞘,用剑锋挑着提手,将篮子拎了起来。
叶小梦早已躲到了一棵树后,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偷偷探出半张脸看着他们。
她认出来了,这是刚刚站在江文门外的两个人。
这几步的距离,师殷殷已经用剑挑着篮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从剑锋上接过篮子,又瞥了一眼师殷殷手里的剑鞘,想必刚刚垫在自己后背的东西,就是这把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