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全说到这里,目光紧紧的看着吴天岩,那眼神像是要用尽余生的慈爱,将眼前这个视作生命中最珍贵存在的儿子刻进心底。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岩儿啊,我这一辈子,没能有亲生骨肉承欢膝下,可自从有了你,我才有了能在床前尽孝,为我养老送终的依靠。”
吴双全微微顿了顿,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声音也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
“这一辈子,起起落落,过得浑浑噩噩,可自从与你相遇,我的生活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能和你成为父子,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次。”
他轻轻拍了拍吴天岩的手背,手上的老茧摩挲着吴天岩的肌肤,随后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岩儿,以前的那些事儿,就别再揪着不放了。”
“人生在世,无论处于什么境地,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不要后悔。”
“这就好比下棋,每一步棋都如同人生的一次重大抉择,一旦落下,就无法更改。”
是我吴双全坚定地选择了你,从那一刻起,我就从未有过一丝动摇与后悔。”
“我打心底里不觉得要是去了咸阳,就能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你看呐,现在我有你,还有可爱懂事的孙子,咱们都姓吴,一家人团团圆圆,这就是最珍贵的幸福,是用再多的功名利禄都换不来的无价之宝。”
吴双全转过头。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与其整日沉浸在过去的遗憾里,自怨自艾,不如挺直脊梁,坚定地朝着未来大步走下去。”
“脚下的路再崎岖,也还是要走下去。”
他紧紧握住吴天岩的手。
“所以啊,为父这辈子从未后悔过,你也别再胡思乱想,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吴双全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微微侧身,动作迟缓。
他颤抖着从枕头后面摸出一沓银票。
那些银票因为长久的存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褶皱,边角也都磨损得厉害,每一道褶皱、每一处磨损,都诉说着吴双全平日里的小心翼翼。
“为父当年,好歹也是明州港造船厂的船长,商会即便辞退了我,却也念着往日的情分,不曾亏待过我。”
他的声音带着虚弱,但更多的是对过往的释怀。
“这些钱,都是我多年来省吃俭用,一分一毫积攒下来的。”
“如今呐,我怕是没机会花了。”
“你啊,把这些银票都拿去,给我的宝贝孙儿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让他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
“我……我可能陪不了他多久了。”
吴天岩双手颤抖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沓银票。
这一沓银票很厚,有五两的,有十两的,最下面是两张一百两的,仔细数来,加起来约莫有一千两银子。
看着这些褶皱银票,一向坚强如铁的吴天岩,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决堤般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
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爹……爹啊!”
与此同时,在明州港水军大都督府中,茶香袅袅。
李镇涛满脸热忱,脸上洋溢着热情好客的笑容,双手毕恭毕敬的将一壶刚泡好的清茶递到了李积的面前。
“李老将军,您快尝尝,我明州的雨前龙井滋味如何?”
李积微微点头示意,伸出手,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喉,他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了片刻,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略带自嘲的笑意,他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哎呀,镇涛啊,这等好茶,给我喝可真是糟蹋喽。”
“我一介武夫,大半辈子都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摸爬滚打,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只懂得舞刀弄剑,哪懂得品鉴这讲究颇多的茶香啊,实在是品不出这茶的独特之处。”
“在我看来,这茶比起酒来,可就差得远喽,远甚呐!”
“酒能让我热血沸腾,豪情万丈,喝上一口,浑身都透着舒坦,可这茶,我实在是欣赏不来,无福消受啊。”
听到李积这话,李镇涛笑了笑,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爽朗地说道:“行嘞,既然老将军觉得酒更好,那我这就去给老将军拿酒来。”
“咱们明州可是藏着不少好酒,种类丰富多样,有醇厚绵柔的黄酒,有清香凛冽的烧酒,定能让您喝得尽兴,满意而归。”
说着,他便站起身,脚步轻快,准备去取酒。
李积赶忙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说道:“不用劳烦了,就这茶吧。”
“我这把年纪了,身体不比从前,大不如前喽,喝酒伤身,还是少喝点为妙。”
“偶尔品品茶,修身养性,也算是换个口味,体验体验这文雅之事,感受感受不一样的生活情趣,说不定还能附庸风雅一回呢。”
听到李积的话,刚起身迈出一步,准备去拿酒的李镇涛又坐了回去。
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看向李积,开口问道:“敢问老将军此番因何来这明州港啊?”
“想必是有要紧的大事吧?”
李积放下茶杯,神色微微一正,原本和蔼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凝重,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急切:“为求才,我大唐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但仍需栋梁之才来巩固边防,保家卫国。”
“求才?”李镇涛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在他看来,大唐如今人才济济,科举制度更是蓬勃发展,源源不断地为朝廷输送着新鲜血液,各行各业都不乏杰出人才,朝堂之上更是贤臣良将辈出。
“大唐如今人才辈出,老将军还缺人才?”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不知老将军所求何才?”
“在下久居明州,人脉还算广泛,消息也灵通,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百姓,都略有结识,说不定能为老将军悉心物色一番,举荐一二,为老将军排忧解难。”
听到李镇涛的话,李积缓缓摇了摇头,他微微皱眉,神情严肃。
“千将易得,一帅难求啊。”
“老夫求的,正是那能统领千军万马、决胜千里之外的帅才。”
他微微停顿,随后继续说道:“一个优秀的统帅,不仅要有卓越非凡的军事才能,精通兵法谋略,排兵布阵如臂使指,还要有洞察力,能在错综复杂的战场上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
“要有果断决绝的决策力,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不拖泥带水,不犹豫不决。”
“更要有非凡卓越的领导力,能让麾下将士们心服口服,众志成城,甘愿为其拼死效力。”
“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啊。”
听到李积的话,李镇涛眼前猛地一亮,灵感乍声音都微微提高了几分:“老将军求帅才?巧了,我手底下还真有一人,或许能入老将军的眼,老将军不妨一见?”
“此人跟随我多年,在军事方面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对兵法谋略有着独特的见解。”
“多次随我出征,在战场上表现英勇无畏,足智多谋,屡立战功。”
听到李镇涛的话,李积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他此次出行,本是计划路过明州港,稍作停留休整后,便乘船前往边关。
这一路上,他所到之处,那些当地官员听闻他求才的消息,无不是热情高涨,纷纷向他举荐自己的心腹手下。
可那些被举荐的人,在李积看来,与他心中所渴求的帅才相比,犹如云泥之别,相差甚远,根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想到这里,李积心中暗自思忖,李镇涛所举荐之人,是否也如之前那些人一样,名不副实,只是徒有其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