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经验告诉陈颜,她是要生了。但为什么忽然生了,她也不知道。
豪格见陈颜脸色发白,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陈颜又急又气,“你走啊。”
一用力,又是股暖流冒了出来。
阵阵刺痛传来,陈颜的腰佝偻下去,按着豪格的手臂,才勉强站稳,“我要生了。”
豪格一惊,当即对外叫道:“来人。”
陈颜挣开他的手,“你疯了,把人叫来了,怎么解释,我们两个单独相处。”
豪格弯腰,将陈颜横抱起,“我就不能是路过,遇见你跟我求救?”
哲哲得知陈颜早产,急忙将她挪入行帐。
陈颜早产得突然,队伍随行人员中,只有大夫,并没有接生嬷嬷,孕妇不能颠簸,只能回城去请。
哲哲将未曾生育过的巴特玛赶出行帐,自己守在陈颜身边,她稳坐陈颜身边,握住她的手,口气镇定的安慰道:“别怕,豪格已经去找接生嬷嬷和大夫了。”
源源不断的暖流从腿间流出,铁锈味刺鼻,哲哲掀开被子一看,殷红一片,陈颜这才知道,从自己体内流出的,不是羊水,而是血。
不是生产,而是流产。
饶是哲哲,眼中也慌乱乍现。
“不会有事的。”她强作镇定,“你坚持住,接生嬷嬷和大夫马上就来了。”
陈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身下暖流涌动,大脑越来越昏沉,眼皮发酸,她闭上眼睛,却感觉自己下一瞬就要跌入无边黑暗。
她惊恐的睁开眼睛,豪格的脸在她眼前清晰。
当视线变得模糊,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草原的风,又迎面吹来。
明暗交织间,陈颜的脑海变得混沌。
或许,一切都是错的。
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勇敢一些,告诉额吉,她想要嫁给豪格。
可是。
看到哈达福晋,她退却了。
她是不是应该勇敢一些,反正无论嫁给谁,都是今天这样的样子,也许,那个人是豪格,自己还得偿所愿,比起而今,一无所有,要好得多。
或许,自己就原谅他了。当然,也可能更恨他。
一条没有走过的路,是不知道结果的。
豪格放下她,感觉到即将分离,陈颜心中的恐慌占据一切,她本能想要伸手,抓住豪格的衣袖,手背擦着豪格的衣袖而过,布料触感清晰。
下一瞬,手腕被另一只手捏住,大夫的银针扎进虎口,痛意尖锐,将她拉回现实,陈颜慢慢恢复清醒。
想,已经没有用,现在,她要去面对自己选择的路。
“福晋,您现在肚子还疼吗?”大夫的手按在她肚子上,仔细感受着内里的动静。
陈颜摇摇头,“不疼。”
带着药味的参片被塞到口中,哲哲轻轻擦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安慰道:“别怕,额格其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哲哲的手很暖和,陈颜点头,渐陷入梦乡。
豪格放下陈颜,迅速转身离去,快马赶回城中,去找接生嬷嬷。
两个嬷嬷进入产房,帐篷掀开那一瞬,豪格不断往里看,试图在有限的缝隙中,看到令自己心安的场景。
将陈颜抱进行帐,他才后知后觉感到手中湿润,低头一看,掌缝之间,暗红蜿蜒。
是血。
他的衣摆上,也晕染大块暗红。
都是血。
豪格的心,猛然揪了一下。血对于男人而言,是严肃的。战场上见到血,意味着杀戮与死亡。而现在,死亡的阴云似乎要再度聚拢。
他焦躁不安,不断向帐中望去。
一旁正为陈颜担忧的杜勒玛不妨捕捉到豪格的异常,她打量了豪格一眼。
他很着急,着急得不像是个关心婶婶的侄子。
而是。关心妻子的丈夫。
杜勒玛垂眸,却什么也没说。
帐中的安静,让帐外人感到难捱,没有产妇的声音,也没有别的声音,安静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像是死了一样。
没过多久,哲哲掀帐而出,用命令的口吻对豪格道:“豪格,你派人去告诉多铎,让他回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这个时候,去找多铎,无异于宣判了产妇的死刑,让她的丈夫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巴特玛当即就要往进闯,杜勒玛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别冲动。”
哲哲看了一眼巴特玛,“你要是不怕,就进来。”
巴特玛没有任何犹豫,进了帐中。
床上,陈颜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大夫正在将一根根银针往她身上扎。
嬷嬷双手是血,向二人汇报道:“皇后,十贝勒福晋还没发动,就有大出血的征兆,大夫等为她扎针,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但福晋的情况不大好,就算人能清醒,怕也没有力气产子。”
大夫回禀道:“福晋在孕期似乎接触了什么禁忌之物,才有大出血的征兆。孩子的胎脉也一直不强,现在只能用保胎药,尽量让胎儿在福晋腹中多待一段时间,为福晋积蓄力气做准备。”
“若是孩子提前降世怎么办?”哲哲问道。
大夫和嬷嬷相视一眼,嬷嬷上前道:“福晋无力产子,孩子生不下来,会死在母腹,福晋若是生不下孩子,也会难产而死。”
“唯一的方法,只能外力辅助,将孩子从母腹中扯出来,但是这样做,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撕裂产道,导致孕妇大出血,而且……孩子多半无法存活。”
哲哲短暂思索,斩钉截铁道:“大人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能保住便保住,但是十贝勒福晋不能有事。知道吗?”
陈颜在黑暗中,世界一片安静,偶尔苏醒,看到的也是哲哲或者巴特玛那令人安心的脸,她于是又睡了过去,就这样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多铎的脸,憔悴而担忧。
他见陈颜醒了,布满血丝的眼里燃起星点光芒,“塔哲。”
手被什么东西握住,陈颜本能想要抽回来,身体没有如往常一样不听使唤,几乎是轻而易举,她的手就缩回了被子里。
多铎愣了一下。
陈颜反应过来,自己也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