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才出发不久,皇太极便倒下了。
战争、国事、悲痛,无一不在璀璨他的健康,皇太极命济尔哈朗、多尔衮、豪格、阿济格几王暂代处理朝政,有不决者,报由皇太极裁定。
陈颜带着几个孩子入宫向皇太极和哲哲请安,清宁宫中,药气弥漫,皇太极盘腿坐在炕上,精神萎靡,哲哲在一旁,劝他喝药。
“皇上。”
皇太极看向哲哲,经不起催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看起来很苦,陈颜见皇太极五官都要皱到一起。
皇太极喝完药,陈颜这才带着孩子上前,向他行礼,还未蹲下,皇太极一抬手,“你身子不便,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多礼。”
多尼、舒舒和乌云珠三人上前,向皇太极和哲哲磕头。
皇太极伸手,招乌云珠过去,“小乌云珠来了,过来,让我看看。”乌云珠看了一眼陈颜,陈颜点点头,乌云珠这才走到皇太极跟前。
哲哲则将多尼和舒舒叫过去,拿了桌上的糕点,让他们吃,“这么冷的天还进宫向皇上和我请安,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见到乌云珠,皇太极紧蹙的眉头舒展,那温柔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慈爱的目光,提醒陈颜,自己当初的揣测可能.....
皇太极或许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
豪格的孩子并不多,哈达纳喇氏是皇太极所厌恶,而杜勒玛的孩子尚未出生,作为父亲,皇太极和全天下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样,有着含饴弄孙的期待。
婚姻状况明不明无所谓,只要孩子的生母,出身高贵,即便是私生子,也强过地位低下的妾室所生。
但,乌云珠和豪格唯一的关系,是堂兄妹。
皇太极将乌云珠抱起,放在膝上,拿了糕点,掰碎了,一点点喂给她,不时和哲哲道:“你看她,像不像只小兔子。”
糕点到了乌云珠嘴边,皇太极又逗弄似的拿远,乌云珠黑葡萄一样的眼珠望着他,他哈哈笑出声,“喏,给你。”
末了,皇太极对陈颜道:“你怀着孕,孩子们也还小,我却把多铎派出去,实在是刚打完仗,人手抽调不开。”
陈颜垂首,“自然是以国事为重。”
“我挺喜欢乌云珠的,这样吧。我封她做个和硕格格,送到宫里来,让皇后抚养。”
皇太极低头,望着乌云珠笑笑,“怎么样?小乌云珠,常陪伴在伯父身边如何?”
向来是五宫之女封固伦公主,其他皇女封和硕公主,亲王女封和硕格格,即郡主,郡王女封多罗格格,为县主。
多铎只是个郡王,却要封他的孩子为和硕格格。
陈颜心中一沉,“皇上,乌云珠还小,怕是受不起这样厚重的恩典。”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后,哲哲会意,劝道:“皇上疼爱乌云珠,想给她点什么无可厚非。但她毕竟还小,又是早产儿,身子弱,哪能离得开额娘。”
哲哲又看向陈颜,“而且多铎也在外面,不好让塔哲担心了丈夫,又挂念女儿,她还怀着孩子呢。皇上若是舍不得,大可以让塔哲多带乌云珠进宫。”
皇太极也扫了一眼陈颜,似乎觉得哲哲说的在理,不舍地揉了揉乌云珠的头,“也是,等你再长大点吧。”
从皇宫回府,下人来报国舅阿布泰来了,那拉福晋和佟佳侧福晋正陪着在前厅,阿布泰是大妃阿巴亥的弟弟,多铎三兄弟的亲舅舅。
陈颜让阿纳日将乌云珠和舒舒带回去休息,自己和多尼去见阿布泰,见陈颜来了,厅中坐着的三人纷纷站起来。
“是舅父来了,舅父快请坐。”陈颜热络道。
她看了一眼和阿布泰交谈甚欢的那拉福晋,对多尼道:“多尼,去见过舅爷爷。”
多尼乖乖上前,向阿布泰行礼,“舅爷爷。”
阿布泰赶紧扶起多尼,“大阿哥,快起来。”
几人按主宾尊卑重新落座,阿布泰开门见山道:“庄子上最近新打了些野味,还有收的一些野菜,想着送来给福晋阿哥格格们尝尝。”
陈颜一副主人做派,“舅舅客气了,既然如此,便谢谢舅舅一片好心,我替郡王收下了。”
阿布泰打量一眼陈颜,又扫了一眼那拉氏,果断选择对陈颜开口,“应该的,我现在调到正白旗下,凡事还要仰仗多铎。”
他先前隶属于镶白旗阿济格麾下,围锦州之战时,阿济格驻桥山,有私自归家之意,阿布泰便将此事告知多铎。
多铎为阿济格隐瞒,后来被皇太极得知,阿布泰无奈,只能出首此事,供出了兄弟二人。
阿济格与多铎因此被皇太极罚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阿布泰显然不宜再继续隶属于阿济格,而调到了多铎的正白旗。
“舅舅言重了,您是多铎的舅舅,大妃的亲弟弟,说什么仰仗不仰仗,都是一家人。”
陈颜知道,阿布泰是被皇太极收拾怕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在努尔哈赤时代深受重用的国舅,早没了当日的辉煌。
可他是自找的,皇太极想将三兄弟分而治之,他却上赶着,想要将三兄弟团聚在一起。
阿济格私自为多铎娶妻,遭到重罚,阿布泰也不能幸免,皇太极下令,诸贝勒不许与阿布泰结亲,这样一来,相当于断绝了这位国舅与贝勒们的往来。
现在的他,已经到了不得不出首侄子阿济格和多铎保全自己的地步。
多铎和陈颜说过这件事,并叮嘱他,若是阿布泰来,好生招待安慰就是,他也是畏惧皇上威严,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舅舅人来了,便不急着走,我这就让厨房安排饭菜,郡王不在,就让大阿哥替阿玛尽尽孝心。”
为招待布占泰,陈颜特地命厨房做了火锅,辽东地区,气候寒冷,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对火锅情有独钟。
但这火锅不是牛油麻辣锅底,而是骨汤或者清水,也有酸菜锅底。入冬之后,蔬菜相对珍贵,阿布泰此来,送的礼物中便有绿叶菜。
陈颜让她们清洗出来,用来招待阿布泰。
那拉福晋与佟佳侧福晋作陪,多尼不断为阿布泰夹菜,一口一个‘舅爷爷’,哄得阿布泰脸上都笑出了褶子。